江臣彥麻木地繼續聽著其他諸臣的附議,眼神則是無比黯淡,心中痛苦,酸澀,淒然……攪亂著她的思緒,她總會嫁人,不管是遠嫁秦太子也好,嫁給展飛也罷,她一定會嫁人,想到這裏,胸口如冰錐重刺,說不出的疼痛難忍。
可她能怎麼做,她是她的姐夫,最起碼名義上是,自己是那個最沒資格喊不的人。
殘月如鉤,夜空寧謐,站在禦階之上,九公主一襲紅衣,默默地望著外麵的月亮,這些日子,她已漸漸學會了沉默,漸漸學會了失神。天氣轉涼,她,可有增添衣衫,月色朦朧,她,可也中宵難寐。良久,她舉起素手,手中則展開一個十五折頁的試卷,正文為官閣體的小楷書寫,正文之前有頂天朱批“第一甲第一名”六個大字,這是一份試卷,是一份兩年前就該封存在翰林院的試卷。
幹淨清秀的,遊灑浪漫的詩句,暗藏玄機的方略。楚思晴眼睛朦朧,淚水無聲地滑落,悲苦、淒然、幽怨、絕望讓楚思晴又感覺自己的心在一陣陣抽痛。淚水滴在那張卷子上,模糊了,也模糊了她的眼。這是她的狀元卷,兩年前,她就萬般撒嬌去向父皇討了這張試卷,從此以後,這張試卷便再也片刻不離,不願割舍。
這時,楚麒走來,拿了一件披風替姐姐披上,小聲翼翼地道“皇姐,你這般自苦,小麒看了好心疼,若是讓八姐姐知道了,定要怪小麒沒有好好照顧姐姐”
楚思晴不著痕跡地把江臣彥的卷子折了回去,塞進了內衫,接過披風,強擠出一絲笑意道“小麒多慮了,皇姐隻是喜歡看著月色罷了”
楚麒向來心直口快,當下便壯著膽子道“皇姐,今日嚴老賊在朝堂上逼著父皇和秦太子聯姻,還隱隱約約一直暗示可以把皇姐當作和親籌碼,皇姐難道就坐以待斃嗎?”
楚思晴帶著若有若無的冷笑,隻是淡淡地道“嚴魁看來病得不輕了,連腦子都給燒糊塗了,想要讓我們和展飛、秦太子起衝突,也不想想父皇是個讓人威逼的皇帝的嗎,他這樣急著想把本宮送出楚宮,那我定要堅守在楚國,看著他怎麼死的”
楚麒心中一凜,“聽皇姐的意思,是死也不嫁給秦國太子了,也是,展飛大哥不僅文武雙全,品貌過人,而且潔身自好,溫和可親,況且皇姐和展飛大哥早已舉案齊眉,心心相印了,那份情意哪是那個半路殺出的秦太子可堪比”
楚思晴微微苦笑,心裏則在自嘲,舉案齊眉!心心相印!我隻是想自私一次,不想去那個再也見不到她的地方,哪怕隻是遠遠地看著她,哪怕隻是她的小姨,楚思晴又感覺胸口窒疼,寸寸吞噬著內心,痛如刀割。
“小麟這幾日可好,這幾日我忙於接待秦太子,對他的關心卻是少了甚多”楚思晴暫放沉重的心思,試著扯開話題。
“他啊,最近挺好,姐夫替小麟找了個好師父,那個舒公子風度翩翩,宛然溫玉,不但學識豐富,言詞犀利,待人更是溫文爾雅,讓人如沐春風,舒公子儼然就是第二個姐夫嘛,若非小麒早已有了意中人,怕也會被舒公子的風姿所傾倒,宮中幾位皇姐私下都向我打聽舒公子的消息,真是笑死小麒了”楚麒笑得很燦爛,看來是很喜歡舒河。
“你這一臉花癡的表情,可千萬不要在陸大人麵前露出,否則舒公子遲早會被你間接害死,被你家痞子的酸醋淹死了”楚思晴稍微心情放平了,有些羨慕楚麒總能無憂無慮,享受快樂。
“他才不會呢!這幾天,不知又和姐夫策劃什麼,整天都看不到人”楚麒賭氣地撅起了小嘴,可是心裏卻布滿喜悅,如果陸杭真能為自己吃醋,自己對其他男人花癡幾次又如何。
她又在為楚麟忙碌了,她這又是何苦,自己的父親是她的殺父仇人,可是她卻全心全意地在替楚麟謀劃大位。腦海又浮現出那張清秀的麵容,楚思晴感到自己的心又被重重地拉扯了,難道,就連心痛都已成了習慣。楚思晴落寞地一笑,隻覺得空氣中都布滿了憂傷。
“皇後娘娘駕到——”星兒擱著簾子大聲叫道。
母後,那麼晚她怎麼來了——
隻見,沈煙身著白色的素衣走了進來,楚思晴望著素顏淡服的母親,心裏則在暗忖,原來折翼的鳳凰,也可以如此死寂的。“母後——”楚麒顯然沒有楚思晴那麼多心思,隻是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沈煙淡淡地望著楚麒一眼,輕聲道“小麒先出去一下行嗎?母後有些話想和你皇姐說。”
楚麒點了點頭,聽話得都不像平時的樣子,也許,隻有在母親在麵前,楚麒才會乖得像隻貓。
“小晴,我是不是個失敗的母親,我能感受到小麒很怕我”沈煙從心底蔓延出一絲無力感,以前自己是如此張狂和勇敢,可是自從她走了以後,自己則永遠失去了往日的明媚和驕傲。
“母後為何如此發問?”楚思晴眼神劃過一絲黯然,雖然母親對麒麟兩姐弟也是細心教導,恪守母親的職責,可是相比自己和煙姐姐,小麒和小麟,還有那個自我放逐的哥哥,得到的愛太少太少。
沈煙望著天空皎潔的明月,幽幽地道“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們四個孩子了”
“你沒有對不住我們四個,你對不起的一直是你自己,如果晴姨還活著,也隻想看到母親快樂的樣子。”楚思晴也如她那般,望著天空,隻是眼神多了份清明,少了一份憂鬱。
“小晴——!”沈煙突然覺得全身徒然僵硬,心下駭訝凜然,果然,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該知道的,總會知道,沈煙痛苦地閉上眼睛,等著楚思晴那狂風暴雨般的痛斥、唾棄、指責,就像他哥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