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飛,竟然是展飛。
為何會是他來請命,這雲錦侯與九公主大婚不過數月,他為何會在新婚燕爾時,遠赴那沿海剿匪?
朝廷上的官員各個心存疑慮,就連心中平靜的江臣彥亦是激起一絲漣漪。
“這……”楚皇顯然沒想到會是展飛自動請命,一時,竟有些語塞,不知在這朝堂之上,用什麼理由去婉拒。
“陛下,兵法雲: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展飛一家深受皇恩,此時正值國家需要之時,微臣怎麼置身事外,還請陛下能夠體恤微臣一片愛國之心,讓微臣帶領我天朝精兵平複那水寇之亂,以還我楚國百姓安福。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展飛對周遭眾人詫異的神情熟視無睹,英目隻是凝注於楚皇,眼底散發出來的,是堅定和真摯。
這時,阮中雲咳嗽一聲,嘿然道“駙馬爺,您雖然智勇雙全,熟讀兵法。但是侯爺剛與公主完婚,正值新婚燕爾,這時駙馬前去,怕是不妥吧。”他綿裏藏針,卻是暗指展飛這個新晉駙馬太急於揚名立萬。
丞相一派的官員點頭,皆齊聲附和。
“大人好意,卑職心領了,在下雖是駙馬,但同樣也是一位軍人,我們都是深受皇恩之人,怎可貪圖個人安逸,而忘了國家為難,況且,公主殿下深明大義,定會明白展飛的忠君之心”說完,則恭恭敬敬向楚皇拜了一拜。
眾人見展飛去意如此堅定,卻是不好再做奉勸,就連襄王也不好多說什麼,隻等楚皇的意思了。
其實,展飛很聰明,前麵請戰了半天,都是一個個高帽給楚皇戴上,而搬出的理由也是最冠冕堂皇的,讓人不好反對,如果楚皇不讓展飛前去,反而會顯得楚皇扭扭捏捏。
果真,楚皇雖是眉頭緊蹙,有些不悅,但還是準了展飛此次的出征提議。
崇武帝二十三年仲冬,羽林大將軍展飛帶領三萬朱雀軍遠赴閩禹之地。
“替我好好照顧公主殿下”
這是展飛在臨走前,對江臣彥說得最後一句話。
還記得,展飛那個眼神,燦若星辰,使得江臣彥波瀾不驚的眼眸刹那之間竟有些恍惚,無錯的想要逃開那份明亮。
她點了點頭,沉聲道“我們都會等你回來”
少年雄心,壯誌淩雲
總比天高,不畏艱險
展飛確實遺傳到展龍元帥的那份英氣,那種錚錚鐵骨的意誌。
冬日的暖陽灑在光禿的枝幹上,雪後,卻是銀裝粉飾這楚都大道,沉積三尺,隻有少數的冰晶被融化後,形成絲絲脈脈的溪流。
“真沒想到,楚皇這次,竟然那麼爽快的就答應了展大哥的出征請求!”陸杭望著江臣彥沉靜的臉龐,唇角微張,齒間流出一絲質疑。
“如果我沒猜錯,楚皇會讓展飛出征,八成是想他以後接了西南大軍”江臣彥騎在馬上,幽靜沉寂的眸子如秋水般寒徹。望著街道上那些頑皮的孩子,有著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羨慕。
“西南大軍?那不是向來是丞相所掌握的軍隊,楚皇不是還要靠著西南大軍去製衡葉家嘛,為何此時想動西南大軍的腦子”陸杭扯著嘴角,有種玩世不恭的笑容。
“誰讓諸葛霄太過鋒芒盡露,將無常兵,兵無常將,西南大軍那幾個將軍,待在位置上的時間太久了,是該換換人了”江臣彥臉色平靜地解釋著。
“哦”陸杭看著前方,片刻寧靜後,又突然說道“那個……”目光爍了爍,卻是沒有再語。
江臣彥怔怔地望著他,疑惑地問道“什麼?”
陸杭咧嘴搖頭,哈哈笑道“沒事,沒什麼”
“陰陽怪氣的”江臣彥不理他,繼續沉默地望著前方,禦馬騎行,這坐騎星辰真乃良駒,騎在上頭,真是如履平地。
“走,我家快到了,到我家去喝喝酒”江臣彥突然轉頭,忽然喚了聲身旁沉默不語的陸杭。
陸杭抬眼,裂開微笑,笑罵道“你不是說九公主大婚後,不沾酒的嗎?”
江臣彥眼神略微一黯,連忙避開陸杭的眼眸,強顏歡愉道“那就不喝酒,陪我喝會茶吧”
陸杭心中一凜,眉頭不由自主的蹙緊,他知道剛才自己說錯話了,“那可不行,太傅大人一諾千金,怎可出爾反爾,大不了,你喝茶,本少爺喝酒,嘿嘿”那笑容燦爛,卻是如寒流中的一抹陽光,給了江臣彥一絲溫柔。
他在安慰她,她知道。
“你個小子,正事不做,偏偏聽到有酒喝,跑的勤快,看來要讓小麒好好管教你一番”江臣彥抿嘴偷笑,嘲笑意味甚濃。
陸杭假裝嗔怒,不服地大叫“算你家公主溫柔體貼了,哼——”
“一般一般,就是比你家那位溫柔點”江臣彥此時暫時忘了心中沉積的大石,竟然像個孩子一般和陸杭在大街上大眼瞪小眼。
眾人見到兩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在馬上如此有趣,不禁莞爾一笑,頗覺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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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初融,陽光明媚,用木字篆刻的“江府”二字已被搬到了江府的後門,而前門,已換成金字雕砌。江臣彥立下大功,皇帝特命工部的人為江府翻了新,不但鑿壁挖地,拓寬了府邸麵積,還大肆整修房屋,把這江府門麵裝飾的相當氣派。
“你們輕點搬,喂,小五,這個金華臘肉,別擱這,放廚房去”一個有著兩撇胡須的中年男子拿著冊子在盤點著這府中入冬的年貨。
“李管家,您辛苦了”江臣彥望著後門來來往往的忙乎的管家和家丁,那優雅而又文氣的聲音緩緩傳來。
“大人,您回來了——”李榮頓了頓,連忙向江臣彥和陸杭躬身作揖。
“恩,回來不久,剛才在門口,就沒看見李管家,小幽說李管家在後院盤點年貨,所以,我就和陸大人閑逛過來了”江臣彥微微一笑,很有耐心地說著。
李榮頓了頓,想來大人應該有急事要找自己,“大人,您有什麼吩咐”
“噢,也沒什麼事,就是今天陸大人會在府中用餐,你叮囑好廚子給陸大人燒幾頓好的,陸大人要吃的墨魚羹、蜜餞馬蹄、桂花辣醬芥可別忘了,還有,待會把路州珍珠紅從酒窖拿出來,好給饞嘴的陸大人飽飽口福”前麵幾句,江臣彥還是一般正經的在吩咐,最後一句“饞嘴”二字,卻是讓陸杭變得突然猙獰起來。
“江臣彥……”
“看來陸大人,不喜歡喝珍珠紅,那就隨便給他上點白酒就算了”江臣彥就是故意要氣陸杭,淡淡地道。
李榮知道江臣彥在說笑,也就沒有當真,又補充一句道“大人,今日府裏剛進了一批博羅顥桂醣,何不上這種酒給陸大人”
“呃,醉仙霖來人了?”江臣彥呆了片刻。
“恩,今日醉仙霖送來了八壇博羅顥桂醣,這次送酒的還是醉仙霖老板的侄子,喏,那個站在那的紫衣青年就是尹老板的侄子”
江臣彥和陸杭順著李榮所指,隻見在一個車上有著身著樸實的青年手拿賬簿,在指揮幾個小廝向江府搬著酒,幾個人看起來都是生麵孔。
“走,正好醉仙霖的人來了,你個饞嘴貓可以向人打聽一下,問問酒的學問”江臣彥拍了拍陸杭的肩膀,輕輕一笑。
陸杭悶哼了一聲,有些不滿“書呆子,別老說我是饞嘴貓”
兩人一邊笑著,一邊走到了那紫衣青年的跟前,隻見,少年衣著樸實,方頭闊耳,眉尖粗軋,卻有幾分形似尹老板。
“小人見過江大人……”那男子見江,陸二人走了過來,連忙向江臣彥行禮。
江臣彥複雜的眼眸,略微一閃而逝,隨後微微一笑道“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