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暮夕月後,秦王宮漸漸從歡飲達旦的氣氛中歸於平靜。
槐樹黃,桂香飄,稀稀落落的花瓣被風帶到了地上。琉璃磚瓦覆蓋住一層薄薄的金黃。幾個宮人打著紅紗宮燈在那庭院打掃,粼粼流水被月光照射,褪去了深幽和孤寂,染亮了湖畔兩旁,更添迷人景色。
轉過朱紅閣樓,青石台階的盡處,有一個雅致閣樓,那裏燈火躥動,將昏暗的宮庭照得明亮通透。
從閣樓內若隱若現傳來潺潺如水的琴音,秦舞加緊了步伐,往那閣樓走去,守在門口的太監挑著宮燈,見公主駕到,連忙行禮:“公主千歲。”連忙打開閣樓門,領著秦舞上了閣樓。
“咯吱咯吱--”秦舞在上樓時,便聽到一個女子餘音繞梁的美妙歌聲。
“桂花浮玉,正月滿天街,夜涼如洗。
風泛須眉並骨寒,人在水晶宮裏。
蛟龍偃蹇,觀闕嵯峨,縹緲笙歌沸。
霜華滿地,欲跨彩雲飛起。
記得去年今夕,釃酒溪亭,淡月雲來去。
千裏江山昨夢非,轉眼秋光如許。
青雀西來,嫦娥報我,道佳期近矣。
寄言儔侶,莫負廣寒沈醉。
唉噫……
青雀西來,嫦娥報我,道佳期近矣。
寄言儔侶,莫負廣寒沈醉。
寄言儔侶,莫負廣寒沈醉。”
秦舞見那女子在邊撫琴,邊啟唇而歌,那聲音如仙靈內發出的天籟,婉轉音色魂繞閣樓,秦舞待她唱完,方才鼓掌,笑著讚道:“皇嫂不愧是才貌雙全,冠絕京華,此曲可謂是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說完,還故意拖長讚美詞,引起一個青衣長袍的男子注意。
“謝公主謬讚,君然獻醜了。”那嫻靜端雅,溫婉柔順的女子則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回禮。
秦哲似是聽懂妹妹的弦外之音,不禁啞然失笑,眼眸也閃過幾分笑意:“嗯,你皇嫂的歌聲自是天籟,好了,君然,你先回宮歇息,本王還有要事和三公主商議。”
“臣妾告退--”太子妃盈盈起身,抱著古琴,向秦哲和秦舞垂首示意,行禮告退。
秦哲目送太子妃微步走下閣樓,沒了蹤影,方才正坐在椅子上,端起冒著熱氣的清茶,抿了一口,而此時,秦舞嘟起小嘴埋怨道:“太子哥哥,你就不能對皇嫂親熱點。你看,皇嫂性情溫婉,高貴端雅,連父皇,母後都讚她有母儀之風,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小舞,這般不是挺好,在皇室,夫妻最難求的便是相濡以沫,相敬如賓。這般平平淡淡,倒勝過那些虛假短暫的寵愛。”
“你--”秦舞自知嘴上功夫不是秦哲的對手,當下悶悶道:“皇兄急著召見皇妹,有何要事?”
“你現在立馬收拾行裝,明日我們啟程離京。”
秦舞大吃一驚,張口結舌:“啊,啊,什麼事啊?”
“隨我去邊疆。”秦哲倒是泰然自若,麵色不改。
“啊?啊?”秦舞更加疑惑。
秦哲見她張大嘴的可愛模樣,笑意堆在嘴角,戲弄般說道:“好了,妹妹,可以閉上嘴了,你不是總說我為何還不行動,那現在哥哥告訴你,時機到了。”
秦舞這下聽明白了,眼眸倏地一亮,興奮道:“是不是我們要對楚國開戰了?”
秦哲笑笑,卻是不答,隻是高深莫測地說著:“你隨我去了邊疆就知道了,快點收拾行李,我們的時間不多。”
秦舞搖頭晃腦,撅起小嘴,不樂意道:“那不會早點離開墨宛啊!”
秦哲微微眯眼,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我答應過一個人,要陪她過完中秋。”
秦哲聲音太小,秦舞沒有聽清,疑惑道:“哥哥剛才說了什麼?”
秦哲笑道:“無事,快去準備吧。”
秦舞連忙笑著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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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颯然,塵土飛揚,黑壓壓的軍隊從遠處緩緩踏來,大地傳來震動,一聲號角低鳴,列列軍馬已蓄勢待發。
“咚咚咚--”“咚咚咚--”
戰鼓擂起,金戈鐵馬,萬騎嘶鳴。
天權軍又開始攻城。
卻見數萬兵將高舉戟戈,發出震人心魄的呐喊聲。
江臣彥居高臨下,看著底下全貌,冷冷地下著命令:“弓箭手,床弩手,投擂手準備,不能讓敵軍靠近城門半步”她緊緊握住腰側劍柄,原本柔和的眉間凝聚著肅殺之氣,讓人不敢小覷。
“諾!”左右領命。
天權大軍躲在盾牌之後,一步步地慢慢驅進,拋石機,雲梯,床弩車則小心翼翼緊隨其後。
一百五十丈,一百四十丈,……一百丈……
再距離七十丈時,投石車不動,重弩兵則躲在步兵後,又步步逼近城門。
敵軍騎兵衝至前方,揚起一陣灰塵。
“啊--”
“啊--”
敵軍騎兵還未靠近石橋,紛紛摔在坑內,人仰馬翻。
樊陽城,被號稱穀函關後最大的城池,高一丈五尺,關門洞深六丈四。城外還有一個寬五十六丈,深一丈的護城河。
這時,楚戰揮了揮手,命手拿刀戟的步兵冒著箭雨把護城橋旁的割草翻土,將陷馬坑內的鹿角和尖刺挖出。
這時,前方刀盾手散開,三架拋石機露了出來,“嘿咻嘿咻”一排天權士兵向後拉動繩子,一塊巨石往城牆飛來。
江臣彥冷笑一聲,已猛然飛起,對著飛來橫石重重一踢,重達十斤的石頭就被江臣彥踹落,砸到幾個敵軍身上,頓時腦袋開花。
眾人是目瞪口呆,江臣彥卻麵無表情,站回原地,從副將手中拿出一把弓,瞄準下麵的士兵,眼中光芒閃爍,拉緊,放,“嗖”一箭飛射,淩厲的箭射穿兩個排成一塊的遁甲士兵,頓時,鮮血噴激,衝天而上。
兩人雙雙斃命。
號角長吹,金鼓震擊。放眼望去,盡是旌旗招展,銳眼戟戈。
戰場廝殺,血流成河,對於江臣彥來說,也已無感。
自從溫寒飛死在自己懷中,三女姐妹破裂,互相慘鬥,江臣彥就覺得好累,身心都已疲憊,甚至說,麻木。
唯有敵人的鮮血能洗刷掉內心的悲痛。
申時已過,天權軍的進攻有所放緩,大概也已疲倦。
“林蕭”
“卑職在”林蕭奉命從醴泉縣撤回樊陽。
“把床弩上的弩尖都點上火焰,對著投石車射。”
“諾!”
……
……
江臣彥望著夕陽照射下的樊陽城下,金色混合著血紅色,橘色,如同天上雲霞那般,一顆心卻有說不出的複雜。
……
“嗚嗚嗚--”天權軍內,號角吹起,鳴金收兵。
“葉霄雲”
“卑職在!”
“接下來,交給你!”
“是!”
江臣彥放下弓箭,抬頭看了看天色,天已昏暗。不知不覺兩軍竟然打到戌時,又是一場敵軍試探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