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章 青山應如是(1 / 3)

和普通四方城池不同,鬆江城近似一個圓形,城牆周圍九裏七十三步,高一丈八尺,護城河寬十丈,深七尺。有東南西北四門,東門披雲門、西門穀陽門、南門集仙門、北門通波門,四門下麵均附水門,水門溝通內外河道,以供船隻出入。城內除鬆江府治和華亭縣治外,尚有城隍廟,祠堂,宗廟,學院,書院,道觀,禪寺,教場,兵營,軍倉等各種建築。

隨著江南棉紡織業的興起,鬆江愈加繁華,府城內外,商市雲集,店鋪林立,樓堂連片。王鍇租下的鋪子,就在西城門附近玉皇閣前門不遠,和城內橫貫東西的府治大街動輒幾十上百兩租金的大商鋪比起來,王鍇的這個鋪子實在是有些不起眼。

八扇對開的木門,合起來是一個丈二寬的門麵,上懸一匾,曰“華夏異珍”,正是陳子龍的手筆。陳筱怡不但像兄長強行索要題字,而且更要陳子龍在商鋪開業之際,邀約好友前來捧場,陳子龍拗不過這個小妹,隻得苦笑應允。

商鋪門後,兩旁各有一排太師椅,一個長長的櫃台橫在中間,一側留有出口,櫃台後豎立著一個折花立櫃,立櫃上分出數十格子,每格內各置一方錦盒,內裝錦袋——這個是陳子龍妻妾丫環們比照著打火機的大小用綢布做出來的,錦盒上方,便是一個個打火機。立櫃旁留有一扇門,卻是王鍇在鋪子後半部留出五尺做的小型賬房,賬房內除桌椅外,另有一。陳家除陳子龍外,均是女子,王鍇便打算搬到店裏暫住,但陳筱怡糾纏不許,也隻得作罷。

陳家離鬆江府城有二十來裏,不遠不近。宋征輿家倒在城外不遠,聽說王鍇和陳子龍兄妹要在城內經營店鋪,便有意讓幾人暫住他家,不過沒人同意。

開業那天,王鍇便強忍睡意起床趕路。在後世習慣了晚睡晚起,這時候每天都早睡早起,王鍇一直有些不適應。幸好乘船比走路快了許多,卯時從陳家出發,辰時一刻已經到達府城。

大明崇禎七年六月十九日,對於一直在山陝兩地活動的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義軍來說,是灰暗的一天。在大明延綏巡撫兵部右侍郎左監督禦史五省總督陳奇瑜率領五路大軍的重重圍剿下,四萬多義軍進入了興安縣車廂峽,車廂峽峽長四十餘裏,寬不盈丈,易入難出。義軍進入車廂峽後,陳奇瑜率領官軍塞石堵路,重重圍困,並居高臨下投擲巨石火炬,意圖把義軍一鼓而滅。

從萬曆四十七年薩爾滸之戰之後,大明的北方就一直不太平,朝廷先是和後金打,熊廷弼,袁映泰,王化貞,袁崇煥,朝廷派往遼東的督撫們不是戰敗自殺,就是被朝廷論死,好不容易有個自行開鎮東江,牽製後金的毛文龍,卻給袁崇煥殺了。打了十多年,後金地盤越打越大,兵力越打越強,崇禎二年更是越過長城,入寇京師。這後金韃子還沒打完,陝西山西連年大旱又引發流民作亂,朝廷又開始和流寇打,打來打去,和後金一個樣,流寇不但沒有被消滅,反而越打越多,高迎祥,張獻忠,羅汝才,各種叫得出名號的大小流寇幾十上百起,而這些流寇現在正被陳奇瑜圍在車廂峽裏,大明的天空,也似乎出現了一絲曙光。

所有的這一切,對於大明的富足的江南人來說,都很遙遠,遙遠到除了戚繼光戚帥留下的五千浙兵與後金十萬大軍戰到全軍覆沒那一次之外,江南人除了從官員士子們的談論中偶爾聽到這些事情之外,就仿佛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一樣。

六月十九這天,對於江南人同樣也很平常。剛過卯時,鬆江城內很多人就起床清點貨物,打掃地麵,等候新一天的經營。

為了這天的開業,王鍇費盡了心思。不但以每天三十文工錢安排陳家的兩個丫環到各自親戚家中找了六個小夥子,又模仿官員出巡時候舉的恭敬回避牌子,寫了幾個通俗易懂的廣告牌並做了種種安排。

辰時二刻,各人都到了商鋪內,工作兩日前已經分配好,並在店內進行了數次演練。吩咐一些注意事項之後,六個小夥子便拿了牌子乘船上路,兩個丫環一個拿著前三種打火機樣品一個則提著內裝裁成名帖大小的紙片的籃子跟在後邊。陳子龍去找他的柳如是準備中午和朋友的酒宴,以便酒足飯飽之後過來捧場。王鍇和陳筱怡則留在店裏進行最後的準備。

“華夏打火機,居家好幫手!”“華夏打火機,想點你就點!”“華夏打火機,吸煙好伴侶!”,辰時剛過,鬆江城內人流最密集的東西大街旁邊的河道上,出現了一艘奇怪的船,船上幾個小夥子舉著偌大的牌子,上麵畫著正在燃燒的蠟燭,柴草,醺煙,油燈等物事,下方還有一個帶輪的方盒子,輪子前麵有一根燈芯,燈芯上是一道火焰。這船每走一段,就靠著河岸喊上幾聲,船上還有兩個丫環,一個提著籃子,另一個卻拿著和牌子上一模一樣的黃金方盒,抹著盒上的輪子,打出和牌子上一樣的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