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洞穴內響起二煞微微的鼾聲,看來是真睡著了。顯而易見,一旦托孤事了,二煞卸下背負已久的包袱,自然可以輕鬆入夢。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甄男頗為感慨。
寶亮還有個爹,可自己呢?甄男想起自己的身世,不覺潸然淚下。暗夜中,眼淚滑過臉頰,“噗簌簌”顆顆墜落。恍惚中,他看到母親仰麵朝天,血肉模糊的臉上,一雙眼睛瞪視著天空,深遂而溫情。
那裏汪著一片海,一片溫暖的海。
“男兒,媽要走了,但媽放心不下你,媽的這顆心,好疼……”
母親的手伸出來,極力想抓住什麼,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後退。漸遠……消失……
“媽!”甄男泣血大喊。
“小子,該走了。”一個蒼老狠戾的畫外音突然闖入夢中。
甄男睜眼抬頭,隔著淚水望過去,兩條模糊的影子。抬袖拭淚,是黑紅雙煞。
“我媽呢?”甄男絕望中轉頭四顧。
洞外天光大亮,罡風已息,洞穴中的動物走得一隻不剩。胸前的一團濡濕告訴他,這是一個夢,一個悲傷的夢。
為什麼是夢?為什麼要醒來?甄男的眼眶又濕了。
“唉,走吧!”黑煞喟歎一聲,將手輕輕插入甄男腋下,帶著他出了洞穴,升空向南禦風而去。
所謂禦空,離地表不過三丈。離地表五丈之處是陰陽分界線,雙煞不敢飛得太高。
三人起初在河穀中穿行,河穀蜿蜒曲折,兩旁山嶺次弟而來。頓飯工夫後,飛出了山巒起伏的山區,視線豁然開朗,眼前是諾大一片平原。
萬裏睛空下,草長鶯飛,河川縱橫,好一派錦繡山河。麵對美景,甄男卻心慌意亂,似乎有一隻充滿敵意的眼睛正在窺視。甄男舉目遠望,他看到了,是那隻眼睛,血煞王的血瞳之眼,懸垂於南方天際,一開一闔間,凶戾之氣彌漫天地。
這就是自己將要麵對的血煞王嗎?甄男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誇父追日,那是一個神話,但即便誇父,手上還有一張神弓。而他,什麼也沒有,修為幾近為零,憑什麼跟血煞王為敵?這不是神話,這就是笑話,是蚍蜉撼樹,是以卵擊石,絲毫沒有勝算。
雙煞似乎已經習慣了血瞳的存在,掠地飛行,迎著血瞳而去,看不出絲毫異樣。
幽靈星的南域與地球上的南方一樣,高溫、潮濕。一路所見,山水相連,能長植物的地方都被草木覆蓋,景色倒是美得很。但甄男哪有閑情欣賞,他在為逃回做準備,一直在觀察地形,牢記沿途標誌,不過由於飛得太低,無法總攬全貌,所記住的,不過是幾處比較顯眼的零星標誌而已。
動物見到不少,各種植物也見到不少,不管認識不認識,都屬高大上類型,放在地球,每一個都是龐然大物,就像來自侏羅紀。在所見的動物中,有一種動物引起了甄男的格外注意。
這是一種奇怪的鳥,形如鶴,翼展過丈。紅羽白喙,喙為彎鉤狀,長達一尺。單足,足生三爪,烏黑鋥亮,鋒利如矛鉤。叫聲尖利而高亢,“嗶昂,嗶昂”的聲音傳出很遠。
這種怪鳥,隻在五丈以上高空盤旋,似乎從不落地,偶爾會急速俯衝進五丈以下高空。棲息在樹上的動物很怕這種怪鳥,每當它淩空而至,樹冠中頓時亂作一團。鳥類、蛇類、昆蟲、齧齒動物等驚慌下逃,被碰斷的樹枝樹葉簌簌而落,下雨一般。饒是如此,總有那倒黴的動物在怪鳥迅如閃電的俯衝中,成了它的盤中餐。
甄男向二煞打聽怪鳥,這二人似乎已失去了談話的興趣,又或者是被甄男無數個為什麼攪擾得煩不勝煩,根本不搭理他。
幽靈星地廣人稀,甄男算是見識到了,一路所過,別說福緣樹庇護的人類聚集地了,就連人類都沒看到一個。
禦空飛行極耗陰靈元,雙煞每隔一段時間就停下來歇息片刻,一路走走停停,但方向一直沒變。鎮煞塔就是指引,它鎮壓的血瞳始終在眼前閃閃爍爍,說明雙煞帶著甄男是一路向南的。
難道雙煞真是與血煞王毗鄰而居,那可是他們的死對頭,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甄男滿腦子疑問。
太陽傍西時,前麵出現一片黑壓壓,一眼看不到邊的巨大森林。視線被森林所阻,看不到血瞳,但甄男很肯定,此時離血瞳已經相當近了。因為,天上的雲彩因血瞳的照射而紅光閃爍,就像時燃時熄的火雲。
雙煞至此落下身形,按照甄男估算的速度,此地離鳳嶺村大概已是上千裏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