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某認為,孔縣令此次領軍奔襲雍丘,其意或者不在雍丘,而在奇襲位於寧陵的叛軍楊朝宗殘部,以戰練兵,同時提升自己在睢陽軍中的威望。隻要他能取得一戰之勝,無論拿不拿下雍丘,取不取得叛軍糧草,都將聲震河南名聲大噪。”
南霽雲緩緩道。
雷萬春眼前一亮,點了點頭:“有理。”
許遠則微微一笑,不以為然道:“孔縣令年紀雖輕,但忠肝義膽成熟穩重,在本官看來,他不是執著於功名利祿之輩,豈能為了個人的聲名,去拿五百壯士的性命冒險?”
南霽雲也沒有反駁許遠的話,微笑不語。卻心道:孔晟固然不是執著於功名利祿之輩,但人在官場,尤其是像孔晟這種文武雙全的後起之秀,要說他沒有一點追逐功名的心念、而隻為報效朝廷為國出力,也不現實。
其實南霽雲的判斷大差不差。
孔晟雖然要率軍奔襲雍丘,但這是一種戰略上的設計,到時候會不會、能不能真的進攻雍丘,還要看具體的情況,若是雍丘守軍勢大難攻,他不可能帶著數百兒郎真的去送死,從而還搭上自己的性命。
但若是存在拿下雍丘的機會,他怎麼可能放過?
此外,以戰練兵是肯定的。五百騎兵貌似兵力寡少,但實際上卻有很大的優勢,進退迅速來去自如,這給孔晟謀劃已久的在河南道的“遊擊戰”戰略思想的成功實現落實,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孔晟對於前世那位偉人的“敵來我走,敵駐我擾,敵退我追”的遊擊戰軍事戰略思想擁有發自於心的尊崇,可以說是研究得非常透徹,隻是前世隻局限於學術修養,這時便有了付諸實踐的機會。
掌握兵權,人的軍事潛能其實便無形中被激發出來。在孔晟看來,正如每一個人都有一個指揮千軍萬馬運籌帷幄的夢想一樣,每一個人都存在一定的軍事潛質。其實領軍打仗,就跟弈棋有些類似,能不能衝鋒陷陣不是關鍵,關鍵在於具備不具備統攬全局的戰略思維。
日出時分,孔晟已經率軍聲勢浩大地離開睢陽向西馳出了數十裏,向著雍丘的方向大張旗鼓地前進。別看他們人數不多,但軍旗招展,軍容嚴整,鮮衣怒馬,五百騎兵號令統一,奔馳間煙塵飛揚,搞出了不小的動靜,自然就驚動了周遭州府縣城的叛軍勢力。
既然是奔襲奇襲,又搞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這或多或少引起了不少軍卒的不解和不滿,但軍令如山倒,孔晟是主將,他下的軍令哪怕是荒誕不經,作為軍卒也隻能執行不誤。
雷霆進等人心內不以為然,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卻還是暗暗認為,孔晟固然勇猛,但其實不懂兵法,這種帶兵打仗法,遲早會葬送了這支精銳騎兵的。
其實孔晟在軍事上真的不是什麼專家。但他的優勢在於信息前瞻,掌控著大勢和曆史進程的變化節點,更具有超前於這個時代的先進思維以及各種軍事戰略思想。所謂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到了這個時候,孔晟就是行也得上、不行也得上,也隻能在實踐中慢慢學習磨練融會貫通。
沒有人是天生的軍事家和戰略思想家。
哪怕是張巡睢陽所屬這些人,包括南霽雲雷萬春這種當世名將在內,說白了都是在這場平叛戰爭中逐步成長起來的,論個人武力值,孔晟比之絲毫不弱,而論韜略思想,孔晟有過之而無不及,既然他們都能領軍打仗,孔晟又為什麼不能?
南勇性格沉靜,一如他的父親,他沉默寡言,很少發表個人意見。這一路上,他隻默默行軍,緊隨在孔晟身後。但雷霆進性格急躁,終於還是按捺不住了,就在部隊行至睢陽通往寧陵、雍丘和濟陰郡三地的分叉路口略事休整時,當麵找上孔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