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揆竟然將戰火燃燒到了自己頭上。簡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孔晟坐在那裏眉頭猛然一挑,麵上浮起一抹明顯的怒色。
當時李俶作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的確是下達了那麼一道調兵軍令,命孔晟率軍追擊安慶緒。但孔晟考慮到一則洛陽局勢不穩,二則安慶緒殘部分散在河南河北各處,憑夏邑軍這兩三萬人想要將之圍攻殲滅根本就不現實。
而真要是引起了安慶緒的亡命反擊,糾集所屬殘部與孔晟對戰,單單憑借孔晟麾下的三萬夏邑軍是扛不住的。孔晟對此心裏很清楚這一點,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後麵郭子儀李光弼三十萬大軍圍困在鄴城的安慶緒,都慘遭大敗,何況是區區夏邑兵馬!
因此,孔晟就向李俶和朝廷上疏解釋,其實後來也得到了朝廷的認可——這算哪門子抗命不從?李揆拿這說事,直接觸及了孔晟所能承受的底線。
當然,孔晟心裏也很清楚,這完全是楚王李俶的授意,主要目的是借機發難。
趙王李係有些擔心地望著孔晟。李係是相對最了解孔晟個性的人,知道李揆這番話已經徹底激怒了孔晟,而接下來,孔晟必然反彈和反擊。
果然,孔晟緩緩起身,上前兩三步,冷視著李揆淡漠道:“尚書大人,你可知什麼叫站著說話不腰疼?”
李揆冷冷一笑:“本官不過是就事論事,惋惜於戰機的貽誤,議論戰局,絕非是有意針對長安候個人。”
孔晟譏諷的笑了:“你口口聲聲說孔某抗命不從貽誤戰機,高談闊論朝廷平叛,但在孔某看來,尚書大人沒有上過半步戰場,不過是信口開河紙上談兵罷了。”
李揆臉色漲紅,反駁道:“長安候,本官乃是文臣,統兵打仗是你們武將的事兒,你卻譏諷本官不上陣殺敵,真是強詞奪理!”
“其實嚴格說起來,孔某也是一介文士。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天下間像孔某這樣奔赴國難,無畏生死的士子之輩,不知凡幾,既然我等都能上陣殺敵平叛,尚書大人為何又不能?”孔晟的反擊不疾不徐:“莫非尚書大人貪生怕死不成?”
李揆老臉更紅:“你……長安候……你這番話純是無理取鬧!本官輔佐陛下料理國事朝政,豈是你所能妄言揣度?”
孔晟譏笑一聲:“庸臣誤國,僅此而已!”
李揆勃然大怒:“長安候,你若再出口傷人,休怪老夫麵見陛下,奏你一本!”
孔晟心裏冷笑起來,心道你也就隻剩下向皇帝告狀這點本事了,告就告,老子怕你個鳥毛啊!
孔晟冷冷回應:“難道隻許李尚書放火,不許孔某點燈?這世間哪有這種道理?孔某自夏邑整軍起兵以來,沒有得到朝廷一鬥糧草和一文軍餉,全憑個人之力募兵養軍,先後曆經數十戰,無數次死裏逃生,無數次浴血奮戰,這才在叛軍的勢力地盤上打開局麵,為朝廷堅守著最後一片淨土。”
“當時河南各州郡駐紮叛軍兵力高達30萬人,而我夏邑兵馬與睢陽張中丞所部累加,才不過兩三萬人。敵眾我寡,叛軍先後糾集十餘萬大軍進攻睢陽、夏邑,李尚書和諸位可知吾等是怎麼堅守和堅持下來的嗎?”
孔晟環視眾人,目光炯炯:“全體將士兒郎拚死血戰,睢陽和夏邑戰場上白骨盈野、血流成河,為國捐軀者甚至連名姓都沒有來得及留下!可我等血濺河南忠誠為國的艱苦卓絕,舍生忘死的流血犧牲,卻被李尚書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給統統抹殺了!”
“世人都知我軍輕而易舉拿下洛陽,卻不知為了拿下洛陽,夏邑兒郎所付出的血汗犧牲!其時,洛陽安慶緒擁兵十萬,周遭各郡縣叛軍近十萬,而汴州一線守軍也多達十萬。孔某從夏邑誓師出征,隻有三萬餘人。孔某率這三萬多人西征血戰,縱橫河南,最終逼走安慶緒,光複東都洛陽,其間各種血淚艱辛實難用語言來形容。”
“安慶緒雖然敗走鄴城,但其尚有兵馬數萬。而且,安慶緒至鄴城之後重整旗鼓,旬日之間,蔡希德自上黨、田承嗣自潁川、武令珣自南陽,各率所部至鄴城合兵,連同安慶緒在河北諸郡招募的新兵,共約10萬人。”孔晟目光憤怒地鄙視著李揆一字一頓道:“李尚書,孔某若是輕舉妄動率苦戰疲乏的三萬夏邑軍去進攻擁兵超過十萬的安慶緒,不僅辛苦拿下的洛陽保不住,反而會葬送三軍兒郎!”
“明知不敵而為之,這不是愚蠢,而是對朝廷的不負責任!是草菅人命!李尚書在此賣弄口舌之利,指責孔晟貽誤戰機,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