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孔晟的神清氣爽相比,周遭看守他的神龍衛和影衛則非常疲倦。因為沒有換班,這批軍卒從昨日午後,一直值守在丹鳳門外至今,一天一宿沒有合眼,可想而知體力精力的消耗有多大。
紅日高懸。
朱輝光率數十宿衛縱馬馳出大明宮,再次來到丹鳳門。這已經是他第四次奉命來到丹鳳門,向孔晟傳達皇帝的口諭或者詔命了。
朱輝光這一回沒有再跟孔晟客套寒暄,徑自開始宣布皇帝聖旨。而皇帝的聖旨也很簡明扼要,沒有闡述孔晟的罪名,隻是宣布免除孔晟的長安侯爵,罷去其神龍衛大都督、神策軍大將軍的一應所有職務,然後表示要將孔晟移交大理寺議罪。
最後還宣布,由內侍省監朱輝光率宮禁宿衛前去查封長安侯府以及長安侯府在城外的那座莊園,以及長安候府名下的一應產業。
朱輝光馬不停蹄前去查封長安侯府,而孔晟則被移交轉入了大理寺大獄。
滿城震動。
孔晟被罷官免爵打入大理寺大獄的消息不脛而走,而長安侯府門外,聚集著眾多聞訊而來的長安商賈百姓,旁觀著內侍省率宮禁宿衛對侯府的查封。這倒也不是為孔晟抱屈,而是圖個熱鬧。從古至今,看客縱橫都是一種很難形容的社會生態。
這樣折騰了一個上午,朱輝光其實一無所獲。沒有人知道,其實皇帝就化妝混在了抄家的宿衛之中,盡管宿衛將孔晟的府邸和城外的莊園翻了一個底朝天,皇帝甚至暗中親自尋找,也沒有得到皇帝想要的東西。
皇帝想要圖紙。
皇帝想要成型的鑄造技術。
皇帝想要一切跟火器鑄造有關的隱秘信息。
然而,長安侯府內孔晟沒有留存關於火炮鑄造的片紙碎語,而城外的火炮作坊早已停止運轉,所有的工匠均被孔晟提前遣返不知所蹤,而皇帝隻得到了堆滿了整整一個院子的原材料,以及一堆無用的看不懂的零部件。
缺乏關鍵的核心技術,這些火炮和火器的配件就是一堆廢鐵,沒有任何用處。
皇帝想要單憑這些將火炮組裝鑄造出來,比登天還難。就是比葫蘆畫瓢也不現實,因為這個時代沒有人通曉火炮的鑄造與發射原理。
別看這很簡單,但對於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的唐人來說,這就是天書一般神秘無解。
皇帝幾乎惱羞成怒。
傻子都能看得出,孔晟早有準備。而孔晟似乎也早已看穿了皇帝的真實心思,這更加讓皇帝無地自容。
站在莊園之中,眼睜睜地瞅著這些鑄造火炮的原材料不知所措,良久,皇帝勃然大怒,咆哮道:“氣煞朕了!朱輝光,傳旨,孔晟抗旨不遵,犯下不赦重罪,立即將其捆縛校場,酉時三刻問斬!命東宮太子李豫,替朕監斬!”
朱輝光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吃一驚。但皇帝盛怒之下,他也不敢多說半句,立即親自離開,去大理寺和東宮宣旨了。
大理寺卿接到聖旨大吃一驚,因為孔晟即便有罪,也要經過有司議罪才能定罪。可皇帝似乎等不及走這個過程和流程了,既然皇帝乾綱獨斷下達了斬殺的聖旨,大理寺也隻能照辦。
酉時。
日頭依舊高懸,絢爛陽光將整個校場都布滿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校場東側,數千禁軍列陣森嚴,神色默然肅穆。烏顯烏解等人混在軍陣之中,五味雜陳心急如焚。
南霽雲和南勇跨在馬上,列在軍陣之前。南勇用焦急地目光不斷在自己父親臉上來回逡巡,有些話他在心內醞釀多時,卻不敢說出口來。南霽雲的為人品格他心中有數,要想讓南霽雲背叛皇帝和朝廷,做那種叛逆之人,隻為了營救孔晟,南霽雲做不到。
穆長風隱在校場的圍牆上,雙眸精光四射,緊盯著被捆縛跪倒在點將台上的孔晟。如果不是孔晟事前再三叮囑,穆長風之前早就忍不住闖進大理寺大獄裏,將孔晟劫走了。
南宮望率一千神龍衛衣甲鮮明縱馬馳過校場,在禁軍的陣型一側列隊結陣。南宮望的神色更加複雜,他緊握雙拳,嘴角輕輕地抽動著。
前來圍觀的不僅有朝中大臣權貴,還有絡繹不絕趕來的長安百姓。寧國公主和紀國公主神色焦灼微服混在看熱鬧的百姓群中,一時間也無可奈何。
兩女之前闖進宮去要麵見皇帝為孔晟求情,然而卻再次吃了閉門羹。皇帝根本就不見她們,她們又豈敢擅闖含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