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上午。
洛陽城依舊一如往常,四門洞開,各路商賈遊人往來如梭,歡聲笑語縈繞在天空之中,東都繁華之城的美譽絕不是虛構出來的。
孔晟一襲青衫,白馬,兩名護衛也著便衣,帶著孔晟簡單的行囊。一行數人剛剛出了城門,洛陽及河南道各級官員武將都在門口肅立相送。楊統上前拱手行禮微微苦笑道:“王爺遠行進京,卻隻帶兩名護衛,這一路上旅途勞頓,身邊也無人照應,實在是讓學生於心不忍啊。”
孔晟執意要奉旨進京,楊統等人再三阻攔不住,也隻好聽之任之。
孔晟聞言笑了笑:“我本江南一介窮書生,如今即便官居王爵,其實也不改初心。再者,這天下之大,能傷得了我的人也不多了,帶護衛多少都沒有意義。”
楊統心中一動,知道孔晟說得是實情。以孔晟的能為,這天下間能傷得了他的人根本沒有。即便是長安明教中那種神秘的高手,在孔晟掌握了來自於凝的世界能量之後,恐怕也奈何不了孔晟了。
但楊統還是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擔憂。因為孔晟此去,明顯會狂風暴雨而不是風平浪靜,一旦孔晟出了事,洛陽和江南怎麼辦?孔晟身邊的人、心腹的屬下一幹人等該怎麼辦?畢竟,現在的孔晟可不僅僅是孔晟一人了,他代表著一個龐大團體的群體利益和現實存亡。
對此,孔晟自然心知肚明。他深吸了一口氣,深深凝望著楊統,意味深長地輕輕道:“先生,記住我的話,不要輕舉妄動,我自有主張!關鍵時刻,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要輕信!而軍馬調動之權,若不是我本人當麵,除非有我的兵符,否則任何人都不能調動!”
楊統深深點了點頭:“請王爺放心,學生心中有數,定不負王爺所托!”
楊統其實本來是一個沒有什麼野心和權力欲望的人,但他心中比誰都清楚,孔晟如今推進的平民教育打破世家壟斷、廢除均田令還田於民,都是造福萬世的大功德,可孔晟如果失勢不在,這些大功德就會被推倒化為烏有。
所以,現在的楊統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孔晟出事。如果真到了那個份上,哪怕是聚眾起事,也在所不惜。
楊統幕後已經做了一些謀劃。以孔晟在軍中在民間尤其是在寒門中的至高無上的威望,隻要孔氏大旗招展,必然有無數人投奔效命。
蘇嫿三女麵帶淚痕靜靜站在城門一側,孔晟心中一歎,也沒有上前再去矯情告別,這幾日他已經跟三女極盡纏綿相聚了。在蘇嫿等看來,孔晟此去就是闖刀山跨火海,一個不慎,就會危及身家性命。
就在這時,城中、道路兩旁、曠野上、遠端的阡陌縱橫處,黑壓壓的人群從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湧向城門口來,鼎沸的人聲和嘈亂的腳步聲,李彪李虎大驚失色,立即命護軍將孔晟和蘇嫿三女等人團團護衛其中。
農人、百姓、商賈和士子,聚集在路邊,將這座城門擁擠了一個水泄不通。人越來越多,孔晟看得眉頭緊促起來。他即將離開洛陽趕赴長安的消息沒有公開,不知道洛陽本地人是如何得知的。
十幾個年約十五六歲、身著農衫、赤著雙腿卻文質彬彬的少年人分開人群列成一排,在為首一人的帶領下,向孔晟畢恭畢敬作揖行禮異口同聲道:“學生拜見鄭王殿下!鄭王遠行入京,我等特來為殿下送行!”
孔晟心頭一動。楊統在身後輕輕笑道:“王爺,這便是咱們洛陽大學堂的寒門學子代表,此人名叫鍾誠,年方十五,自幼聰慧,有過目不忘之能,但家境貧寒,如果不是王爺創辦寒門學堂,他終其一生也是沒有機會讀書的……”
“而且,按照王爺的囑咐,寒門學堂所出,必須在讀書之餘不忘農耕勞務,避免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也是讓他們知道,他們雖然因為王爺恩德多了讀書的機會,卻不代表他們的命運已經改變,他們必須要比世家子弟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和勤奮……”
“所以,在如今農忙之時,我們的洛陽大學堂是休學放假的,讓學生在家務農。而鍾誠幾人,顯然是聽聞了王爺遠行的消息,專程前來拜見送行,以表他們的感恩之心!”
鍾誠幾個少年一臉崇敬和感恩地望著孔晟,恭謹和禮儀是發乎於心的真誠,沒有半點勉強和作偽。因為如果沒有孔晟,他們現在就是在農田裏勞務一生的泥腿子最低等賤民,根本沒有機會讀書習文,更不要說出仕做官改變命運了。
而經曆了洛陽大學堂的寒門教育,他們日後通過科舉出仕,不要說個人的命運,就是整個家族的命運都被徹底改變。他們內心對於孔晟的感激,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