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羽躺在床上,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他見到簡淩的時候,還主動地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我的女王陛下。”
已經換好白大褂的建立,站在他的病床邊,眉頭擰成一團。等到護士們幫高羽掛好藥水之後,她擺了擺手,是以護士們都先出去:“你們去看看別的病人,這裏交給我就可以了。”
護士們離開之後,小小的臨時病房裏,就隻剩下簡淩和高羽兩個人。
看著高羽笑眯眯的模樣,簡淩沉聲說道:“你還真夠大膽的,居然把自己醫院裏送,你難道就不怕被檢查出真實身份?”
“你可別弄錯了,不是我自己要來這裏,是那些護工硬說我受了傷,所以才把我送到這裏來的。我原本還打算找機會溜掉,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你,看來我今天運氣不錯。”
說著,他隨手拔掉胳膊上的枕頭,利索地坐起來。胸口的衣裳都被鮮血染紅,但簡淩隻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些血不是他的,他根本沒有受傷。
簡淩想起剛才見到的混亂場麵,那些受傷的人身上全是鮮血:“這場車禍跟你有沒有關係?”
高羽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笑著反問一句:“如果我說有關係,你打算怎麼樣?殺了我嗎?”
“如果事實真是你做的,我不會手下留情。”
高羽顯得無法理解:“你為了一群脆弱的人類,打算殺死自己的同族?”
“……”簡淩沉默不語。
見她不說話,高羽也不打算繼續在這件事糾纏下去,他一邊用被子擦拭身上的鮮血,一邊嫌惡地說道:“人類的鮮血可真難聞,早知道我就不坐那輛倒黴的公交車了!”
聽到這話,簡淩立刻就知道這事兒不是他做的,臉色緩和了些許:“醫院有淋浴房,你可以去清洗一下。”
“不了,這醫院裏充斥著濃鬱的消毒水味,還有人類的鮮血氣息,聞得我很不舒服,我不打算在這裏待太久,”他使勁地擦衣服,發現實在擦不掉,索性脫掉上衣,將衣服隨手扔進垃圾箱裏。
他的身材很均勻,皮膚白皙,但卻足夠結實。應該說,所有的獸族身材都不錯,起碼簡淩見過的獸獸,都是如此。
高羽看見簡淩身上的工作證,神情略略頓住:“你是醫生?”
“嗯,軍醫。”
“為什麼?”
簡淩挑眉:“什麼為什麼?”
“你明明是獸族,為什麼還要去救那些人類的性命?這讓其他獸族知道,你一定會被認定為叛徒,進而遭到驅逐追殺,就殺,你爸梅奇那樣。”
說到梅奇這個名字,高羽的神色稍稍一變,隻可惜變化太快,沒能讓簡淩看清楚。
簡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身為獸族不是我能選擇的事情,成為獸王也不是我能選擇的事情,但成為醫生救死扶傷,卻是我決定必須要做的事情。如果因此遭到驅逐,我完全不在乎,反正我從來也沒把自己當成獸族看待,生活在人類社會更加適合我,至於追殺……那得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聽到她的回答,高羽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忍不住笑得無奈:“你還真跟你爸一個性子,認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底,哪怕是搭上一切也在所不惜。”
簡淩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直接開口問:“你跟我父親是朋友?”
“摩爾跟你說的?”
“……”簡淩不語。
高羽當她默認,坐在病床上,單手梳了一下頭發,墨綠的眸子裏暗光浮動:“說句實在的,我從來都沒有把梅奇當成朋友……不,應該說是,我不知道你們口中的朋友,到底意味著什麼?”
似是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簡淩有些費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將心底的疑惑問出口。
高羽看出她的疑惑,雙手環胸,神情很認真:“我生來就沒有心,不太明白你們的那些七情六欲,所以我總是無法界定我和梅奇之間的關係。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梅奇對我而言很重要,最起碼我活了這麼多年,他是唯一一個讓我無法忘掉的人。”
“你很想念他?”
“想念?”高羽想了一下,神情若有所思,“是挺想他的,否則我也不會特意跑來人類社會找他,倒是沒想到,他居然死了。我原本以為,依照獸族的壽命,他還可以活很長一段時間……”
見他目光平靜,語氣雖然有些可惜,但卻沒有什麼更深層次的感情。
在得知老友死亡的消息之後,他還能保持這樣冷靜的心情,簡淩開始有些相信他沒有心這件事,即便這事聽起來如此荒唐。
此時,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若說是朋友間的閑聊,似乎少了一份熱絡,若說是敵人之間的談話,但又顯得過分平和。
不過,無論怎麼說,起碼高羽看起來不像要打架的樣子,簡淩也不想在醫院打架,外麵還有那麼多的傷患在被救治,她可不想殃及池魚。
她隨口問道:“封寒的屍體是被你拿走的?”
“嗯,”高羽很大方地承認,“這是我跟他之間的約定,他答應過我,死後屍體歸我。”
“你要他的屍體幹嘛?繼續做你的複製品研究?”
“對,”高羽看了她一眼,顯得有些好笑,“你打算阻止我嗎?”
簡淩皺了皺眉:“現在獸族的那些複製品因為死血病無法存活,複製品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你為什麼非要將這個錯誤延續下去?!”
“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你麵對錯誤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去改正它或者抹掉它,但我卻不認同。既然這個錯誤已經出現,與其費心盡力地去改正,倒不如將這個錯誤繼續延續下去。這個世界的對錯本就沒有絕對,誰能保證走到最後,你眼中的錯誤會不會變成另一種正確?”
“……”簡淩忽然發現自己跟他沒法溝通,思維方式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交流起來無異於雞同鴨講。各有各的道理,誰也說服不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