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妍想起他昨夜救過木槿,想起他清晨坐在石凳上的樣子,他給的活血露還揣在懷中。
她在桌下柔柔握住他的手,給他源源不絕的堅定力量。
她微笑道:“二哥,父皇明察秋毫,公正嚴明,該贖罪的人都已伏法,留下母妃和昕王殿下不僅是因為親情,也確實是因為他們沒有參與,昕王殿下那時不過是七歲孩童,又何罪之有?既然無罪,又何須贖罪?”
楚欽眼裏有探究的精光,如一縷冷氣吹來:“弟妹一直纏綿病榻,兩耳不聞窗外,且今進宮不過一日,當年他們究竟有沒有參與喻家起兵叛變之事,你又如何得知?”
“當年之事震驚全楚越,朝野嘩然,誰能不知?此案一審再審,最後由父皇親筆朱批,二哥可還有疑問?!”
暄妍聲音如清風般輕柔,卻是擲地有聲,入木三分。眾人驚覺王妃直擊要害,口才了得。殿裏頓時鴉雀無聲,誰又敢質疑皇帝。
若還有,舍皇後其誰。
皇後慢慢悠悠開口,聲線飄渺也是鏗鏘有力,與暄妍仿佛兩股柔弱在纏繞較勁,不肯相讓:“那又如何?沒有謀反的罪,難道就代表沒有別的罪嗎?”
暄妍從踏進長康宮那一刻起,就發現這位皇後娘娘至始至終鮮有笑顏,一直挺直腰板端莊地坐著,高高在上,猶如一尊一動不動的冷硬雕塑。
她不像肖妃娘娘一樣在席間左右逢迎,把皇太後哄得服服帖帖歡天喜地的,她沒有歡樂也沒有憤怒,不會因誰而感到喜悅,也不會因某件事而傷心動氣。
那平靜無波又尖銳灼灼的眼神此刻直直看進暄妍眼裏,才一句話就讓暄妍感到了鋪天蓋地的壓力,懂得了所謂皇後的威嚴。
皇後在宮中經曆幾十載風雨,暄妍在她麵前不過是不知死活的初生牛犢,僅僅一個眼神對峙,暄妍明顯敗下陣來。
暄妍的內心有一絲顫鬥,她不想看楚尋受辱,故而在楚欽麵前為他說幾句話報答昨夜恩情,但並不代表她想惹怒皇後。
此時要在口舌之爭上還擊皇後很簡單,可一旦以卵擊石得罪皇後,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暄妍在心中不斷權衡。
“是欲加之罪嗎!!”終於有一個不知死活的人聲如洪鍾地說了這句不知死活的話。
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也唯有皇後娘娘的親生兒子才敢這麼說話。
暄妍心裏暗自叫好,楚易簡直像她肚子裏的蛔蟲,跟她想的一模一樣,奈何她計算利弊又圓滑世故,不敢直言,而他勇者無畏,倒是相形見絀了。
皇後反而展露了今日的第一縷笑顏,起身踱到楚易麵前,所有人屏氣凝神不知皇後意欲何為。
“啪!”皇後不留半分情麵地給了他一個大耳光,楚易的臉立刻印上五指:“怎地生出了你這個不孝子來忤逆本宮,喻妃的親生兒子都未開口,你倒是衝到最前麵。”
皇後把楚尋暄妍,樂雲楚易挨個兒掃了一遍:“看來本宮今日得好好教你們這些晚輩,你們日後才知道收斂。”
楚尋是宮中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而暄妍身為楚尋的妻子,避無可避地要被挑刺找茬,他們再隱忍低調都無濟於事,她心中無奈又害怕地冒著冷汗,頭皮發麻。
她此時是在湍急的河流上行舟的人,絞盡腦汁想如何平穩度過。奈何此時和她同一條船上的楚易非要把船踩翻,抬起頭直迎而上:“請母後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