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的小楚尋站在板凳上，和蹲著的楚信把頭擱在桌上對峙良久，大眼瞪小眼。
小方桌上一個海棠花形狀的淡粉瓷碟，裏麵盛滿了海棠酥糕點，方才父子倆一人一塊已經吃得僅剩一塊，現在兩人摩拳擦掌，都對唯一一塊誌在必得。
“父皇，”楚尋吸了吸口水，胖胖的小手悄悄的伸向海棠酥。
楚信眼尖地瞧到，大掌迅速地輕拍了幾下楚尋的小手，楚尋趕緊氣餒地縮回去。
“父皇，它是我的。”小楚尋再次聲明。
楚信嗤之以鼻：“臭小子，你叫它一聲試試。”
小楚尋壓低聲音啞著嗓子，奶聲奶氣喊道：“海棠酥……”
然後他自己抿緊嘴用蹩腳的腹語哼出一句：“快吃我！”
“哈哈哈！”楚信被他自導自演的樣子逗得開懷大笑，笑到前仰後合。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楚尋趁敵方防備鬆懈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唯一的海棠酥。
說時遲那時快！楚信笑得眯起的眼角看見他的動作，利用手長的優勢阻止楚尋，哪知兩人都以失敗告終。
”哐啷！“
因為楚尋動作太大，一腳踩翻了板凳，整個人壓翻了桌子往前撲去，桌子翻過來壓在他身上，海棠瓷碟摔成了幾瓣。
楚信大驚，一把將桌子扯開飛出幾丈之外，搬過楚尋肉滾滾的小身子。
在雲婉宮小廚房埋頭苦做海棠酥的喻妃聞聲進來：“怎麼了？”
聽楚信說了一番，喻妃給楚尋檢查後哄他睡了。
“你們父子真是的，下一碟海棠酥我馬上就做好了，每次都要搶。”她撥了撥楚信額前一絲掉下的發：“不過小尋沒事的，你別擔心，瞧你臉色都變了。”
楚信心有餘悸地握住喻妃的纖手，把她抱進懷裏，自責不已：“早知到不逗他了，一塊海棠酥而已，方才那桌子翻過來壓在他身上……”
喻妃不像楚信那樣事事都慣著楚尋：“他沒什麼事，比這更重要的是你別再每天幫著他做壞事，給他做那勞什子彈弓，每次我才沒收，你又給他做，又做，一直做！”
楚信笑如春風：”男孩子喜歡這些很正常，難道我要教他刺繡嗎！“
”教他讀書呀，依我看呀，陛下是想吃香菜了。“喻妃頭疼地撫了撫額頭。
楚信聞香菜色變，趕緊保證絕不再犯。
喻妃把一塊玉放在他手心：“不過它損了一個角。”
楚信摩挲著摔損不平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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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信摩挲著斷開兩截的玉佩。
方致品端著一碗補藥進來勤政殿，放在床邊：“陛下，該喝藥了。”
楚信不用聞都能感覺到那股苦味：“你替朕喝了吧。”
方致品哭笑不得，他又沒病！苦言相勸：“陛下為了昕王也要保重龍體呀。”
楚信冷笑道：“為了他？可這孩子現在恨朕。”
方致品搖了搖頭歎息道：“昕王總有一天能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總有一天是哪天呢？他已經恨了朕十三年了，還要恨到何時才是終止，朕不想自己的兒子恨朕。”楚信一口幹了藥，有棕色液體順著他的下顎流進衣領裏：“朕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能等到嗎？”
他的語氣是無可奈何，是身不由己。
方致品堅定地看進他眼裏：“當然能，隻要陛下要早日修剪掉旁逸斜出的枝丫。“
楚信笑著抹幹淨嘴角：“你發現了嗎？方致品，宮裏的人都特別執著，不僅對無上權力，對名利財富，對帝王恩寵，連恨都能執著一生，到現在都不肯放過尋兒。”
方致品將藥碗端到外間的桌上，一會兒會有人來收走：“當年陛下給雲婉宮的恩寵讓她們心有餘悸，深怕陛下哪天一不小心就把皇位傳給昕王，所以才在長康宮折磨昕王以觀望陛下的態度，也發泄心中之恨。好在陛下對昕王冷漠，事事為難，他們就真把他當成了喪家之犬。”
“他們總有一天會知道什麼是後悔，方致品呀，那時候朕多年輕，以為能在最後關頭夠保住她們母子，哼，自以為是。”
“前朝後宮多少氏族勢力，天下百姓都等著你嚴懲她們，陛下你也沒有選擇的，所以無須自責。重要的是陛下現在萬萬不可流露出對昕王的感情，以免昕王成為眾矢之的。“
楚信從匣子裏拿出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上麵是一個”信“字：“當年搶海棠酥損了一個角，朕熬了一夜給他刻下尋字，現在都摔成兩半了，你拿去找最好的工匠修好之後立刻殺了他，切不可讓任何人知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