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楚信難得沒有政事，坐在勤政殿外的小石凳上喝茶。
秋日有些幹燥，太陽高高的，有絲絲涼意，方致品給添了薄毯，又忙活兒起泡茶來。
“陛下難得有這樣的雅興呀!”方致品瞧著楚信心情甚好，不由得舒展起來。
“小尋回來了。”楚信聞著茶香揚起嘴角，像是回答方致品的問題，又像是自言自語。
方致品偷笑：“殿下都回來幾個月啦，陛下！您現在才說。”
“難得見上一麵，而且今日他同朕說話了，朕心裏麵高興。”
楚信眼神幽遠，心中被秋陽照得暖暖的。
看著陛下笑，方致品卻覺得鼻酸，不著痕跡地別過臉去，假裝忙活兒。
若沒有叛變，現在給他煮茶的也許是昕王和喻妃娘娘，可陛下如今連說說心裏話的人都隻有他一個人了。
“陛下，您今日答應昕王妃到禦書房來服侍，是否有些冒險了，前朝後宮會不會又有異動。”
“小尋的人跟朕走得近，他們肯定是不放心的，可好在也不是大事，況且，小尋他跟朕開口，拒絕不了……”
方致品又給楚信滿上一杯：“昕王殿下不知道是有什麼打算。”
“朕也好奇，索性就答應他。”楚信興致勃勃道：“方致品，小尋回來了，朕覺得生活又有趣起來。”
“肯定的呀，他畢竟是陛下您的心頭肉，還是心尖的那一坨，不過，今日瞧著殿下對王妃還挺上心的。”
“嗯，你也這麼覺得？上午暄妍挨打的時候他臉色悄悄變來變去，還差點失態跟妝華動手，他的樣子太有趣了！”楚信一拍大腿，竟然像市井的好事婦人一樣說八卦，方致品總算是知道楚易愛惡作劇跟著誰學的啦！
方致品無奈道：“陛下，人家王妃挨打，您樂什麼呀！？”
“孩子長大了，知道護媳婦了，朕深感欣慰呀！”
“陛下喜歡王妃嗎？”
“朕還是滿意的，不過總覺得她不是麵上那樣簡單，你看她跟素柔都是纖弱身子，但她骨子裏的倔強勁兒是尋常女子沒有的。”
方致品泡完茶站在楚信身側，弓著身子說話：“陛下您就偷著樂吧，哪日說不定王妃就給殿下添一個小胖娃娃。”
“你這個老東西，竟會說這些逗朕開心。”楚信龍顏大悅，賞了一杯茶遞給方致品。
“方致品呀，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想尋兒承歡膝下恐怕是奢望了，他不能來陪著朕，他媳婦來，朕就總覺得離他近一點。能多了解了解他吃什麼，喝什麼。”
楚信沉寂下來，融入整個秋天。
說出要暄妍來禦書房的真正原因。
“當時要她嫁給楚尋，隻不過是完成晚晴的心願，現在想來太過倉促，對暄妍也沒有多的了解，她愛不愛小尋？能不能幹？聰不聰慧？善不善解人意？朕都不了解。現在她到禦書房來，朕要好好再把把關，若配不上小尋，朕得再給他找一個。”
“是，是，殿下值得最好的姑娘。”
“方致品，你說他多高啊？比朕高嗎？”
“瞧著……比陛下您當年要高出寸許。”方致品細細比較。
楚信作為一個皇帝被別人比下去竟然不生氣，還特別高興：“朕跟你說，他是輪廓像朕，嘴唇鼻子有點像晚晴。”
“哎！”楚信忽而又長歎口氣：“你說他怎麼轉眼就長這麼大了，他回京的時候，朕都快不認識他了。”
想到楚尋七歲離京，二十回來，從奶聲奶氣的孩童離開他，到成為一個堅毅的男子回來，聲音變了，樣子變了，性情也變了，他的心都發緊。
他錯過了他多少歲月，多少歡樂。
“方致品，朕想他了，哪怕他就在雲婉宮。”
楚信雖然是笑著說話，笑卻遠得達不到眼底，方致品不說話，隻能陪著他一直坐到傍晚茶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