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又要下雨了。”茗竹離她有一些距離,不敢太近,怕素柔打人。
“剛才奴婢見著樹上的鳥巢被狂風吹落了好幾個,已經通知童其讓人來修了。“最近娘娘情緒不穩定,她小心翼翼的。
素柔好像沒有聽到一樣,烏雲低壓壓的,那潮濕的天空仿佛要滴出水,山雨欲來風滿樓,灌進屋裏,雙目遙遠的望著窗外,萬念俱灰,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曾是最最透明純粹的人,所有人都一眼便知她的心思,現在倒變成了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人,所有人都不認得她了,陌生得讓人害怕。
她時而很正常,同往日一樣和大家說說笑笑,可是下人哪個不是膽戰心驚,十二萬分的謹慎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說出與楚易有關的事,她又忽然沉靜下來。
一言不發沒有表情,周身散發著仿若冰雪的冰冷,過一會兒又大發脾氣,猙獰癲狂,把房裏的東西都砸了,沒有一個人敢攔著她,下人跪了一地,隻怕她傷著肚子裏的孩子。
從小跟她二十年的丫鬟都不敢相信這是她從小侍候的郡主,那個循規蹈矩逆來順受的纖弱女子,那個對下人都沒有脾氣重話的女子,現在隻能可憐的折磨自己,
素柔捧著下人倒的一杯熱水,冒著騰騰熱氣,她從小身子不好,哪怕是這樣的夏天,也是極少喝涼水的,哪裏像那個人,那個人,就算是數九寒冬,總是涼水咕咚咚一口灌下。
素柔有些遲鈍地伸手撫上心口,那裏悶悶的木木的,天又要下雨了,
那幅煙雨圖躺在那裏,上麵明明是兩個人,
芷芩端著一碗茶過來“小姐吃一點。”
芷芩被小階梯絆了一下,一個踉蹌灑到了些許水到煙雨圖的刺繡上,
“啪!啪!啪!”素柔大耳光大耳光地扇她,像街頭巷尾發瘋的女人!
“啊!啊!啊!王妃我不小心的!”芷岑被打得嘴角流血。
“我讓你不小心!我讓你粗使!”
芷芩弓下身子趴到地上,不停地哭泣,她從小跟著素柔,重話都沒被說過一句。曾經的郡主看到哪宮娘娘懲罰奴才都會上前求情!
素柔一直打到淚流滿麵。下人也不敢說話,素柔用盡全力打了她無數個耳光,打到她累到在地都無法消氣,
宮人不敢提起的,她也不提的,卻是她不會失去的記憶,
從前她覺得她是最幸福的人,對此深信不疑,多少人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她的夫君恰巧是她喜歡的,父親從來當她掌上明珠,如今還是隻剩她一個。
其實她常想起初次見時的他,高高的宮牆之上,他目光如炬,每每笑起來就毫不吝嗇地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那樣的驕傲得意,讓所有一切都失去顏色,她被他的石子砸中,又好一番捉弄,後來的許多日子,他總是喜歡捉弄她的,也教她做許多她從未做過也不敢的事。
他教她爬樹,讓她上去就不敢下來,結果他被七哥訓得灰頭土臉……
他娶她的時候背了一夜的書,在大家的簇擁下迎她入洞房,可是現在樂雲走了,七嫂被休了,七哥也走了,隻有她一個人。
還有他穿著紅紅的錦衣,帶她穿梭在花燈節的京城,看盡人世繁華。
戰爭奪走了他最燦爛溫暖的笑容,
那些美好那樣酸澀。
突然發狂地想笑,卻有淚流滿麵,被雨水衝刷,
那樣的驕陽似的笑臉,白白的牙齒,惡作劇抱著腿騙她去找太醫的頑皮的他,沒有了,沒有了,
……再也沒有了……
那溫暖的男子恐怕要再也擠不出笑容。
人生若隻如初見……
她到底還能不能聽見他說一聲:素柔,叫九哥哥……。
想了許久,她的腦中又變得一片空白,又充滿紛亂的思緒,雪片一樣,那樣的蒼白頹敗的顏色,
出征那日,他穿著鎧甲拍著胸脯對父皇說,兒臣不會給你丟人的,父皇眼中閃耀著期許的光芒。
他對七哥說,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
那樣的威風凜凜,意氣風發,
他信誓旦旦地說會凱旋
沒有實現,統統東流了……
既然如此,還管什麼要照顧鳥巢的承諾,一同流去吧:“花謝花開這些都是自然規律,鳥兒也自有他們的命運,隨他們去吧。”
不一會就下起瓢潑大雨來,簌簌下的雨全都打在她的心上,
那日狂風大作,他扯下她的藤條,一根一根地編織,為鳥兒築巢,都是他的心血啊,就算他食言了,她也不應該忘了諾言啊,忘了他,她閉了閉眼,不顧一切地衝出去,撿起被雨水衝到地上的鳥兒,
一堆奴才婢女衝出去,把她往屋裏帶,
是夜,毓秀宮來人稟報:“皇後娘娘,素柔王妃今日淋了雨,見紅了……”
素柔揪緊了被褥,楚易,你說功名了還鄉,現在都要勝了,你怎麼還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