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0章 天問(2 / 2)

春節頭上,去人市的人很少,所以離人市不遠處的街道顯得有些冷清。

兩人正走著,一個下人打扮的女孩匆匆從後麵追來,也不說話,遞給周一墨一張白手絹,扭頭就跑開了,似乎怕被人看見。

周一墨驚訝地打開手絹,上麵寫著幾行娟秀的蝌蚪文字:公子如唔,嘉定城有“百花樓”香壇,據聞,你要找的女孩,送往了嘉定城香壇。唯嘉定城香壇高手如雲,公子若要救人,萬望謹慎。今日公子所言“心若清天下無雲,心若濁人間無情,無所謂煙花地就汙濁,廟堂地就清明。”妾身深以為然,隻盼他日能再聞君高論,幸甚!阿紫。

鐵蛋見周一墨看完手絹,沉吟不語,也不問話,隻是守本分地立於一旁。

少頃,周一墨把手絹遞給了鐵蛋,示意讓他看,他才看。

“公子有什麼打算?”

“下午,我們就出發,去嘉定城。”

“公子……”

鐵蛋想說什麼,但周一墨已經提足前進,便沉默著跟了上去。

“這就是人市?”走進青神縣人市,周一墨不禁呆住了。

一個占地三畝左右的泥地廣場,被圍欄分成了若幹區域,每一片圍欄裏都關著出售的人,吃喝拉撒都在圍欄裏就地解決,即使在春節這個寒冷的時令,整個人市依然臭氣熏天。更有一些小孩和姿色好一些的年輕女人,則在圍欄外,脖子上套了一個鐵圈,鐵圈上綁了一條麻繩,一頭係在圍欄巨木之上。被賣的人都穿得十分單薄破舊且蓬頭垢麵,連叫花子也不如。那些年輕女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衣服更加破,而且總是在關鍵的地方破了洞,根本無法遮羞,似乎是為了讓買人的主家更好驗貨。作為就快成年的少年,周一墨竟看得臉紅。

當然,臉紅除了羞以外,更多的還有怒。反而一旁的鐵蛋臉色沉靜,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這比我周家寨……比我們部落禽獸棚圈都不如,怎麼能……”

“這位爺,要什麼樣的貨色,我們這應有盡有。”一個圍欄外坐在木樁上懶洋洋地曬太陽的人販子在這個冷清的時節見有人來市場,習慣性地吆喝了一句。

周一墨看了他一眼,沒有吭氣,強壓著內心的怒火,一個一個圍欄看過去,想挑幾個有元根的孩子。他很想將這些人全部買下,還他們自由,讓他們和所有人一樣,過人的生活。但是他不能,且不說他沒有這麼多錢,就算有,也無法安置他們,無法給他們一條活路呀。

更揪心的是,一個偏遠山區,區區的青神縣就這麼多失去自由被人像牲口一樣變賣的人,那麼整個嘉定府,整個蜀郡,整個大秦帝國,整個天下,將有多少人?

老天既然讓他們變成了人,為何不給他們人的權利。且不說什麼富裕、平等,享受生活,連最起碼的自由和尊嚴,他們都沒有了,這個賊老天,憑什麼能,憑什麼敢如此安排?

周一墨走著走著,想著想著,突然站住,仰頭死死盯著頭頂這片天,似乎想將它看穿、看透?如果眼光是把利器,周一墨從未有過地,如此迫切地,想要——殺!殺死這善惡不分,忠奸不辨,無恥冷漠,作威作福,還主宰一切的,天!

這一刻,周一墨仰頭的雙眼中,淚水溢出,這是無奈的淚流,是如同當初失去娘親一般刻骨傷逝的痛。

如果流可以解決問題,周一墨決心,哪怕是流幹自己的鮮血,也在所不惜!

在這一刻,周一墨吞噬怪獸內丹而隱藏於血脈之中的狂躁還有殺人後奇異的,潛伏於靈氣中的殺氣,彙集成煞氣,突然無法控製地從身上迸發出來,整個人,如同一尊遠古的魔,突兀地立於這根本就不容於他的天地間。

平白無故地,天空烏雲翻滾,似乎將要有雷電來臨,來抹殺這股憎天恨地的仇視。

站在周一墨旁邊的鐵蛋一聲悶哼,仰麵倒下,居然被他身上的煞氣所傷。

“公子……”鐵蛋倒下前,拚裏力了一嗓子。

周一墨渾然不覺,而藏於袖中的“烏龍鏨”此時卻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原本就烏黑的鏨體,毫無預兆地自動吸收周一墨身上的煞氣。因為煞氣藏於氣血之中,這一刻,周一墨體內的血液和靈氣都被“烏龍鏨”猛烈吸收,平時周一墨使用的時候,不需要灌注多少就能鋒利無比的烏龍鏨,此時卻似乎成了無底洞,沒有滿足的時候,沒有休止地吸收著周一墨體內的氣血和煞氣,鏨體漸漸有了一種類似蛻變的變化,顏色黑得似乎可以吸收光線一般純粹和極致。

巨大的虛弱感傳到周一墨的腦海,終於喚醒了他。

他的眼中逐漸恢複了清明,突然凝聚的烏雲,也逐漸消散,又露出了一片看起來大公無私的晴朗的“老天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