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師兄可曾悔(1 / 3)

“曦兒,我一步步從童生到舉人,全憑真才實學,恩師教導,這你是知道的。此次我高中一甲第三,雖不知道為何考官未黜落我,但若重新公正公平地再考一次,我也敢說也依舊能再中一次!然而觀如今這情形,落地考生時常聚集一起大罵朝臣及梁王,怨氣越發濃烈,甚至連皇上也一起罵了。若不盡快製止,說不得一時衝動就要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來,這幾日都吵著要到京兆府擊鼓鳴冤,屆時事情鬧大,就再難以收場。若是皇上震怒,怕是要血流成河,釀成悲劇,實在太過慘痛……”

林曦低垂著眼簾,慢慢地喝著茶。

兜兜轉轉說這麼多,不過是怕煮熟的鴨子飛了,這風光無限的進士成了泡影。

這個性格真是一點也沒變,冠冕堂皇的話總能說的一堆一堆,最終還不過是為自己罷了。

想到這裏,林曦放下茶杯,淡笑道:“既然師兄憑實力說話,又著急什麼呢?曦戴孝之人本就不太關注朝政,這幾日也忙著為趙世子調養身體更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事,總是聽朝廷令行就對了。師兄既已高中,便歡歡喜喜地準備殿試即可,若是能夠幸進一步,曦定在鳳來居訂桌酒席為師兄慶賀。”

裴軒之前喜愛林曦淡然通透的性子,如今卻是討厭了。他站起來,在房內來回踱了幾步。

“曦兒明白,可他人不知,實話說為兄這幾天日子頗為難過,外麵傳言我乃梁王殿下門客,可自從老師出事之後我便關門讀書,未曾再有接觸,實屬冤枉。”

裴軒說完一聲長歎。

冤枉什麼?當初可是舔著臉作梁王走犬的,後來沒了利用價值,怕是也被一腳踢開了。

林曦最終沒有抑製住自己脫口而出的嘲諷聲,“自作孽不可活。”

他眼眸黑沉,神色冷清。

裴軒渾身一震,緊繃了臉皮。

林曦抬頭看著他冷笑,“師兄可曾想到今日,若是你行得正,坐得穩,為何怕這些傳言!不,怎是傳言,本就是事實。當初爹是如何一步步被逼死的,你在其中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若是廣而告之,師兄你以為幾個書生對你不冷不熱的疏離淡漠就夠了嗎?不,你的仕途也到頭了!爹有時候雖然迂腐,可他的話從來都沒有錯的,若自身品行不端,怎能理直氣壯行事!官場上本就腥風血雨,一個汙點瞞得了一時,瞞不住一世,那些逃過了刀口的淮州官員以為就這樣結束了嗎?可笑,總有一天,他們也會得到相同的下場!”

見著疾聲厲色的林曦,裴軒好一會兒才慢慢放軟了身體,苦笑道:“曦兒總算是說出來了,在你心裏怕是恨不得將我這個師兄千刀萬剮才好。”

林曦挑眉,“難道不應該嗎?”

“是,曦兒怨我恨我皆是應當,老師去後,我就想好若是你打我罵甚至殺我我都心甘情願。可你至始至終都未曾說過我一句,即使是長亭送別你也不過是疏離罷了,我就知道你是極恨我了。曦兒,每每想到老師,你都不知道我有悔恨,恨不得殺了自己謝罪,好過每天的煎熬。可我總是下不了手去,說我貪生怕死苟延殘喘吧,可我還有抱負未施展,老師的理想未實現,我想沿著他的路走下去,知道會很艱難,可我希望,從未有如此這般強烈地希望老師在前方指引我……”

裴軒忽然如同抽離了支撐一般淚流滿麵,低泣地喃喃而語。

“我對不住老師,對不住你啊……”

說來不過隻是二十一歲的青年,林青的死帶給他的不僅是遺憾還有一世的愧疚,五年的如父如師般諄諄教導,關懷體貼,因對林曦超乎尋超的疼愛,林青連對著學生也是親切多餘威嚴。裴軒不是天生硬心腸,那段時間也是日日矛盾掙紮,折磨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