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窗外的杜鵑，淒切哀叫，似哭訴著別離之苦。
人生真聚散無常。我剛想閃躲李恪，他卻必須離開宮廷了。
我們以後不必玩躲躲貓，也可能永遠都沒有相見的機會。
我來到大明宮短短的日子，就有兩個逃出皇宮，跟皇子私奔的機會。
私奔想起來是浪漫繾綣，但實行起來是殘酷無比。
可無論怎樣，有選擇的人生，也是一種精彩。
“我天生愛當紮根，越長越茂盛的薔薇，特別不喜當漂泊無根的蒲公英，希望你能理解。”
我婉轉地拒絕李恪的私奔要求，語氣特別平和。
多次邀請一個人私奔，也需要強大的勇氣。
“我理解。每個女子都希望安定的生活。如果妳在宮廷裏，有任何不順心，隨時都可以到蜀地找我。”
他有點失落，但仍然展現清新的招牌笑容。
“我會的。”我也回應他薔薇一般的嬌笑。
“我這一離開大明宮，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來這裏。過幾天就是中秋節，我希望妳可以給我一同賞月的機會。”
他的眼神有點閃爍，似乎再次被我拒絕。
“好的，我們戌時見麵。”我爽快地答應。
“那真是太好了！”這一回，李恪的笑容，才真的叫笑容。
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
沒想到，我這頭剛答應了李恪，李治那裏也通過小和子，約我在同一個時間賞月。
幸好，那日徐惠在溫室殿舉辦了一個盛大的中秋晚會，邀請皇上和韋貴妃派的妃子出席。
“小和子，本宮該答應跟誰賞月呢？”我探問小和子。他是唯一可以跟我商量的人。
“娘娘喜歡跟誰賞月，就跟誰賞月，奴才絕無異議。”他的回答，雖然忠誠，但也圓滑如泥鰍。
“李恪吧，他那麼信任我，又即將離開大明宮了。我不能在離別前讓他失望地離開皇宮。”我不禁想起最後一次見麵時候，他杜鵑一樣的眼神。
“娘娘真宅心仁厚，處處為人著想。”小和子恭恭敬敬道。
這些當太監的，可能連主子放個屁，都會忙不迭說：“好香，好香。”
我瞪他一眼，淡淡道：“中秋節的早上，你記得跟李治說我身體不舒服，改日再賞月。”
~~
中秋節的月亮，是一年當中最大最亮的一天。
或許，那真的是嫦娥躲在月桂樹後頭翩翩起舞的緣故吧。
李恪將我帶到隋朝的一處廢墟。
“我小時候，沒有朋友，經常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玩。”他的眼神，不知怎地，有點想李世民那樣孤寂。
然而，月光將他的方臉，照得特別清俊華美。
他的目光如星，臉色如滿月。
他用蠟燭，點了一個“武”字送給我。還在附近的大樹，都掛滿了彩色燈籠。
我起初是玩得很開心，被李恪少有的幽默風趣，逗得格格大笑。
可是，我忽然想起我娘，和我兩個漂亮的姐妹。她們在長安城，不知過得可好。
“怎了，妳想到家人嗎？”李恪柔聲問我。雖然他的聲音，還是渾厚粗壯，一點都說不上柔。
“為什麼你總是能輕易讀懂我的想法呢？”我托腮，問他。
“因為，我用心去讀妳，所以懂得。”他含笑回答我，語氣如煙如霧。
“薔薇……請妳認真告訴我，認真回答我。到底妳喜歡我父王多，喜歡李治多，還是我多？”說畢，李恪滿臉飛霞，像個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