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頭是一種讓犯人立刻死去的刑罰,縱使劇痛也在刹那之間,一了百了地結束生命。
反之,腰斬的殘忍在於延長受刑者的痛苦。
據說,如果儈子手要犯人快死,就會從腰部上麵一點的部位動刀;如果要犯人慢點死,就從腰部下麵一點的部位動刀。
而負責這個案件的儈子手宋耳,生平最恨****下流之人。他覺得一個高僧那麼做,叫做誨淫誨盜,簡直是罪該萬死。所以,他當機立斷從腰部往下動刀,好讓辯機慢慢承受死的折磨,反省生前的錯誤。
此時此刻,辯機的袈裟被脫下,光著雪白健碩的身子,露出毫無贅肉的腰圍,端正地伏在鍘床上。
他現在隻要稍微低頭,就可以看見自己血淋淋,已經失去知覺的下半身,感覺特別詭異又可怕。
他現在仍然意誌清醒,可以轉動眼珠頭顱,也可以思念熱情奔放的高陽公主。
含著淒淡笑容的他,赫然發現血淋淋的鍘刀上,有一隻紅色的螞蟻在自己濃稠的鮮血中掙紮。
於是,他不作多想,眼神慈悲溫厚地用蓮花一樣的手指拈起那隻螞蟻,輕輕放到一邊。
果然,那隻螞蟻這下活潑跳動地溜得好遠,好遠。
辯機在演繹了一個犯了色戒而被腰斬的和尚,在奄奄一息之時,仍然不忘拯救一隻微小螞蟻的慈悲。
那任務完畢的宋耳看見這一幕,不禁有點慚愧。這和尚是犯了色戒沒錯,可是有著一副菩薩心腸,的確是個好和尚。
當下的辯機已經疲累不已,半身傳來的劇痛,足以讓他痛得死去活來。不過,他此刻還不能閉上眼睛。他相信他等的那個人,一定會來。
果然,那自迷藥中清醒的高陽公主,粗服亂頭地趕到了刑場。
看見垂死的辯機,以及他用最後力氣拯救的螞蟻,她不住撲倒他的身邊,嘶聲裂肺地哭了起來:“嗚嗚,怎麼這樣!他們真該死!”
“不哭,不哭,人誰無死?”辯機牽動菩提一樣的嘴角,聲音微弱。
“是本宮害了你,是本宮不好!如果不是本宮,辯機就沒今日的淒慘下場!”公主痛苦地自責。
“貧僧犯錯,受罰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甘之如飴。貧僧想說的是,縱使一早知道今日的結果,仍是不悔。”辯機篤定道。
“無論海枯石爛,日轉星移,辯機永遠是本宮的驕傲。”公主淚如雨下,肝腸寸斷傾訴。
“請公主代替貧僧好好活下去,也代替貧僧繼續那些夜晚的美夢吧!”辯機希望這番話,可以激起公主繼續求生的意誌。
“他們不該殺你,還殺得那樣殘忍!”高陽公主狠狠瞪著儈子手宋耳,好像要將他碎屍萬段一樣。
那殺氣騰騰,見慣生死的宋耳,也不住為她眼底的仇恨嚇了一跳。
“公主,貧僧求妳一件事。”辯機眼神痛苦道。
“是什麼?別說是一件,就算是一百件,本宮也會一一為你辦妥。”說畢,高陽公主專注道。
“貧僧的身體好痛苦,真的無法了再忍受下去了。請公主現在就動手殺了貧僧吧!”沒想到,辯機大師最後的遺言,竟然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