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長風破浪會有時】第八章攔江(1 / 2)

午後,雨停。白衣女子帶著許恕之前往渡口一家客棧。

即將見到師父兒子的許恕之心情複雜,隱約還有些期待。至少對他來說,師父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那師父的骨肉,自然也是應該親近的。

許恕之怎麼看都覺得白衣女子不像是多管閑事的人,原本大可以告訴他一聲地址,然後拍拍屁股走人。隻是飯桌上許恕之提到過日後計劃的路線,她恰好順路到薊州,便提出來可以同行。

這古怪女子雖然自稱與陸青雲並無交情,但對他的態度並不差,起碼許恕之覺得是挺感激的了。

以他的半吊子功夫,萬一背上的“誅刃”“青冥”露了餡,或是更嚴重的身份暴露,那還不得死無全屍?如今世道太平,可江湖並不太平啊。

所以再看這女子也就順眼了許多,麵冷心熱的,多半是個好人。

客棧就在驛道旁,往北一裏多路就是一個小碼頭,前後通達,生意一直很好。

跟著白衣女子進門後,許恕之還沒來得及環顧一下四周,就聽見一聲大喊:“爹!”

接著便看到一個高度差不多到他胸前的少年,咧著嘴衝了過來,張開雙臂,飛撲抱住了許恕之,鼻涕眼淚抹了他一身。

對兩人見麵的所有期待都瞬間破滅,許恕之麵如死灰。

客棧本來挺安靜,加上地方不大,少年這一嗓子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尷尬的僵在原處,伸手提住少年衣服後領,拉開些距離後才擠出一絲微笑道:“真乖。”

許恕之甚至忍不住想問,這兒子到底是不是師父親生的?可白衣女子光是站在旁邊,給他的壓力就足夠巨大,他便識趣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師父那是多精的一個人?哪次打賭不是師兄們輸得精光,要麼就是飯點時隻能眼巴巴看著師夫吃肉,其餘人兩個瘦雞爪都要你爭我搶個半天。反正在他的記憶裏,師父就從沒幹過吃虧的事。

麵前這個孩子倒好,男生女相模樣俊秀不說,腦子還不怎麼靈光,半點“乃父遺風”都看不見。

白衣女子似乎習以為常,柔和笑道:“諱林,這是你爹的徒弟,你可以叫他師兄。”

許恕之還是頭一次見到她露出這麼和善的表情,有些意外,隨後隻好自我安慰,女子肯定是娘家人,對自己這個“婆家代表”做不到一視同仁那是情有可原的。

少年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萬分委屈地撅起嘴:“那我爹呢?”

“你爹他……”

許恕之望向白衣女子,本以為她會有一番得體的措辭,或是美麗的謊言。

結果女子果然是個灑脫性子,毫不猶豫就說出了下半句話:“死了。”

少年愣了一下,並沒有像許恕之猜想的那樣嚎啕大哭,而是蔫巴巴地抽了抽鼻子,委屈道:“哦。”

這種藕斷絲連的父子情,還沒有期待多久,就被攔腰截斷。少年對那個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的父親的所有了解,都來自於母親的描述,在他本人而言,體會並不深。

少年名叫徐諱林,十五歲,父母雙亡,上頭還有個不認他的外公。白衣女子簡單幾句話,就算是把這個孩子交到了許恕之手上,隨後便徑直出門。

見她這番動作,許恕之當然不會傻到再去問孩子為什麼不姓“陸”,而是招呼了一聲沒精打采的徐諱林,跟上女子的腳步。

踏上渡船後,女子獨坐船頭,不敢打擾的許恕之隻好待在船艙。徐諱林坐在對麵,不時偷瞄他一眼,許恕之抬眼剛好四目相對,兩人便開始大眼瞪小眼。

終究還是師父的兒子,許恕之本能生出了親近之意,打破沉默道:“師父他,就是你爹,人蠻不錯的。”

對那個從未謀麵的父親,徐諱林其實是滿肚子的好奇,隻是少年臉皮薄,不知道怎麼開口。見許恕之挑起話題,徐諱林眼睛終於泛出光彩,支吾道:“那,我爹他長什麼樣?”

在陸青雲的熏陶下,許恕之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學了幾分,眉頭都不皺一下,昧著良心道:“師父素來是一襲青衣,但仍遮不住他的宗師風範。”

徐諱林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綻開笑臉:“我就知道是這樣,師兄,你再跟我講講我爹呢,比如說平時都幹些什麼,怎麼教導你們。”

罪惡的萌芽有了開端,就開始一發不可收拾。為了安撫好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師弟,許恕之絞盡腦汁去挖掘師父的優點,講到最後才發覺,自己說的好像是別人,分明就跟師父沒半毛錢關係啊。

口幹舌燥的許恕之頭一次說謊說的如此不安,奈何這個師弟還意猶未盡,精神頭足的很,他隻好舍命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