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雲之死一事,牽連甚廣,不過說到底都是在大派中的上層人物間暗流湧動,尋常勢力可根本沒資格進場摻和。
隻是底層江湖人雖然夠不著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誰還沒個搖身一變成為高手的美好憧憬?對江湖事的關心始終不減,也就因此傳出了不少市井流言。
有人稱溫州九龍門的一位長老私吞陸青雲秘笈,惹來掌門連同其餘首腦反目追殺,現在已經隱匿蹤跡不知去向。
也有傳言說洪州肅水宗的一位弟子無故出現在茅山附近,背負誅刃劍,被武林人士盯上後意欲殺人奪寶。誰知該名弟子竟是肅水宗宗主獨子,身旁有數位宗門供奉蟄伏左右,已經先後擊斃兩波人馬。
種種傳言層出不窮,而且來龍去脈都一清二楚,不明情況的旁人聽來,確實引人入勝津津有味。
溫州亨通鏢局的第三把交椅韓放,借著此事的東風,渾水摸魚之下,倒算是真的到手了一份大好機緣。
也是陰差陽錯之下,韓放無意知道了許恕之來自茅山的消息,心思百轉之後,下決心淨身出戶,辭去了鏢頭職務。隨行兩位鏢師素來以他馬首是瞻,也一同離開鏢局,一路遠遠跟著許恕之腳步,打算碰碰運氣。
都說做鏢局生意要有三硬:一是官府靠山硬;二是江湖關係硬;三是自身功夫硬,三者缺一不可。
與當地豪門大戶有頻繁生意往來的亨通鏢局更是如此,鏢局主人武藝精湛交友廣泛,大江南北皆是交情不淺的朋友。便是南北鏢局都默契遵循“鏢不喊滄州”的老規矩,亨通鏢局的隊伍隻需亮出鏢旗,也可稍作通融。
越是如此,韓放越是要離開鏢局。
有武藝高強、德高望重的總鏢頭在,加上個早就內定為下任鏢局主人的少爺,韓放這輩子最多也隻能是三把手了。可他韓放的野心與誌向,遠遠不止於此。
韓放自認天賦不俗,隻是一直苦於沒有名師指點、沒有高深秘笈可看,盡管如此,相比於一同進入鏢局的人來說,韓放進步依舊神速。
旁人也笑他,空有一身響當當的武藝,卻連普通拳師、護院賺的都要比你韓放多,何必念舊情為亨通賣命?這話裏頭有幾分真情假意,又是誰在背地裏授意挑撥,韓放一清二楚。
空穴不來風,少鏢主地位尊崇可本事平平,胸襟氣量又極小,鏢局內外“難以勝任”之類的閑言碎語,落入他耳中,自然更不是滋味。
念在鏢局主人這些年以禮相待的份上,韓放對這位少主人的設局挑撥置之一笑,僅是領了餉銀走出大門。臨走前與鏢局其餘弟兄喝送行酒,韓放大笑:“我韓放大好男兒,與那娘們計較作甚?”據說那鏢局少主人事後聽了,氣得差點昏過去。
其實在更早前,韓放已經萌生去意。
走鏢之辛苦,在五花八門的行當裏都能排的上號。日夜兼程不說,還得風餐露宿,鏢利大頭被抽去,再從上到下分配,能有多少剩下?
況且鏢局規矩又多,比如水路三規:“晝寢夜醒”“人不離船”“避諱婦人”,陸路三不住:新店、娼店、易主之店等等,都是麻煩事。更別提萬一貨物損失了,還要鏢師貼錢賠償,免得丟了口碑名聲。
遇上黑道上的或是打劫的,還得上去點春盤道,要是破財消災還談不攏,那就得劃下道來真刀真槍了。大事小事,都不是簡簡單單能擺平的,
闖江湖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混口飯吃?誰都不想把腦袋別在褲腰上,這些年把銀子都扔在藥鋪給老母治病的韓放,更是如此。所以晉家那個放著偌大家產不顧,反而跑去學武的長子,韓放就很不理解。
亨通鏢局與晉家合作多年,都是韓放在周旋打點,一來二去也就有了交情。長子晉琅數月前獨自找到他,頗為神秘地交給他一件東西,說是要送去靖王府,隨後便一轉眼就離地三丈,踏枝而去。
韓放駭然失語,被整個溫州大族人家當做笑話的那個晉家長子,不曾想還有這等身手。韓放緊緊攥住手中紙包,神色激動。
沒能禁得住誘惑,打開紙包後的韓放好似進入了另一方天地,武道一途在他眼前如一幅畫卷緩緩展開,隻覺得眼前迷霧一掃而空,整個人豁然開朗。資質不差腦子又聰明的韓放仔細推敲晉琅前後舉止,決心偷摸跟著這位藏拙的公子哥看個究竟。
後來遠遠看見晉琅陪同那位傳說中的宗師同行,韓放隻好藏身山腳,不敢繼續跟著。但韓放極有耐心,在茅山山腳下一處廢舊茅屋中蹲守足足六天,隻看見那位劍道宗師秋樹亭與一位年輕人先後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