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京都城外。
蘭園。
芙蓉帳裏,兩人剛剛經曆了魚水之歡,屋中便是燃了香,也難以掩蓋住濃鬱的味道,司徒恒成斜躺著靠在迎枕上,瞧著對麵玲瓏司徒弦月的背影。
三十來許的婦人,仍如姑娘般美好,像是世間的瑰寶一樣,從不曾有任何變化,他想起二十五年前,在端午節,第一次遇見她。
皇祖母說,這是你堂妹。
當時她才不過十歲,卻已有女兒家嬌美的儀態,又才華橫溢,小小年紀做得一手好詩。皇祖母喜歡她,常令她於身邊陪伴,有時甚至會住上好一陣子……
司徒弦月聽他許久沒有動靜,轉頭看向他:“皇上該回去了,明兒上不了早朝怎生是好?”
語氣淡淡的,她從不留他,二人雖彼此有情,興趣相投,如鍾子期與伯牙,原本高山流水,相依相偎,然她當初義無反顧離開他身邊,尚了許家公子許懷玨。白麵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比起他,何止差了千裏?想起往事,司徒恒成隻覺心頭一根刺紮得深,起來再次將她拉入懷裏。
她稍許掙紮,他陷得更深,羊入虎口,終究反抗不得。
黑漆描金床微微搖晃,燭光閃爍,賬上芙蓉花越發顯得嬌嫩,漲開了花心。
第二日。
清晨第一縷陽光從窗口照入時,裴玉嬌已經起來了。夏日雖是炎熱,然看著滿屋明亮,園中花木繁盛,卻也叫人心生喜悅。
路上,兩個丫環打著紈扇,一個丫環撐油傘,她徑直去上房給長輩請安。
太夫人瞧見她額頭微濕,笑道:“太熱了,便不要來了,瞧你沒有一天不拉的。”
裴玉嬌上去挽住她胳膊撒嬌:“因為一天不看見祖母就難過。”
“你這甜嘴兒,真正要人命。”太夫人心裏喜愛極了,年紀越大越喜歡熱鬧,隻小輩們甚少喜歡與老人在一起,像裴應鴻,裴應麟就是,在外麵嘰嘰呱呱,一到長輩麵前,話就不多了。
當然,可能也與裴孟堅老是訓人離不開關係。
可裴玉嬌不怕這些,她每天都來,每天都賴在她身邊,叫她這院子都跟著鮮活了起來,太夫人越來越喜歡她。
馬氏瞧他們一眼,繼續說裴玉英的事情,她是希望裴玉英先嫁了,這樣全家便可以忙裴玉畫的婚事,畢竟裴玉嬌要招婿,眼瞅著難定下來。
太夫人道:“先把嫁妝再理理,我昨兒說得幾樣可添置進去?徐家家業單薄,女兒家身邊豐厚些,心裏不憂。”
“一早就添好了,等會兒把單子再給您看看。”馬氏對太夫人闊綽的手筆還是滿意的。
雖然裴玉英是長房嫡女,然而太夫人向來公平,以後裴玉畫嫁出去,定然也不會差,如今隻缺個合適的未來姑爺,正說著,外頭婆子來報:“華家公子求見,說是為昨兒遊舫一事來道歉!”
太夫人哎呀一聲:“還真就來了,可應鴻,應麟兩個都不在,又不是休沐日……”她頓一頓,“這華公子不用去書院念書?”
裴玉嬌在旁聽著,暗自好笑。
這華公子名華子揚,在上輩子,便是裴玉畫的夫婿,雖然念書不怎麼用功,然而三年後還是考上了舉人,就是那時候娶的裴玉畫,說起這人吧,缺點多多,但優點也不少。
馬氏道:“既然來了,總不能不見罷?”
華大人可是吏部左侍郎,看在他父親的麵子,他們也得讓他進來。
太夫人便去說了。
裴玉英跟裴玉畫這會兒才到上房,裴玉嬌發現裴玉畫今兒像是打扮了一番,比平日裏還要好看些。她又是抿嘴一笑,這二人是實打實的歡喜冤家,隻是沒料到,卻是在昨日結緣的。
因上輩子並不是,她們姐妹關係不好,所以裴玉畫壓根兒也沒有與她們一起去看遊舫,而是在張家一次聚會見到華子揚的,如今卻是提前了半年,要說兩人還真有緣分,怎麼都能遇到。
華子揚使人抬著一箱子禮進來,見到長輩就行禮:“太夫人,二夫人,昨日是晚輩錯,不慎撞了貴府遊舫,回去亦被父親母親責備,催著來登門道歉。”又朝三位姑娘行一禮,羞愧道,“還請原諒則個。”
年輕公子容貌俊秀,穿了身水藍春袍,頭戴書生巾,光是這幅皮相已經叫人頗有好感,加之態度誠懇,太夫人寬厚,已經不怪。
馬氏想起昨日說得,則多了心眼,仔仔細細打量了他一回。既然皇上要重用華城,那麼華家倒也可考慮考慮,不過她仍是偏向沈家,打算裴玉英嫁了之後,就要多花心思的。
可多一個選擇準沒錯,馬氏笑眯眯道:“母親說的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華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原不是休沐日,華公子過來一趟也不便罷?”
這是在試探了,華子揚剛才行禮時,抬起眼便已經偷瞧了裴玉畫一眼,早已春心蕩漾,忙謹慎道:“初來京都有些水土不服,尚在修養,過幾日便要去國子監的。”
國子監向來隻接納貢生與蔭生,馬氏心想,他是哪一類?不過既然能入,前途不會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