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司徒修回了京都。
乾清宮裏,司徒恒成在殿內來回踱步,滿腔憤怒的道:“朕念韓羅勞苦功勞,將他南安侯改為世襲罔替,又賜了永平府的大宅於他,他卻仗著這榮耀胡作非為,橫行霸道!足足七年,他沾地為王,魚肉百姓,朕絲毫不知,那些官員都眼瞎了耳聾了?豈有此理,幸好你二人前去,斬了他這條地頭蛇。”
說完,兀自氣喘籲籲。
司徒熠忙道:“父皇日理萬機,華國上下每日多少事情,哪裏能樁樁顧得上?自然會有疏漏的,至於官員不敢置喙,也是因韓羅心狠手辣,常捏著家屬性命要挾。”
司徒恒成猛地摔了案上茶盅:“朝中大臣,還被個小人威脅?上稟到朕這兒,朕難道不能護他們周全?”
兄弟兩人互相看一眼,心想父皇再是英明,可有句話卻是天高皇帝遠,故而便是皇帝又能奈何,這天下不平的事兒多著呢,司徒修躬身道:“兒臣以為,韓羅能隻手遮天,與都察院玩忽職守不無關係,雖則父皇設立了十三道監察禦史,監督各地官員,但永平府一事,可見並不到位。兒臣甚至聽說,眾禦史在各地多有受賄,與貪官汙吏狼狽為奸,如今隻除去韓羅,又算得什麼?”
聽到這句,司徒熠一驚,沒料到司徒修解決了永平府一事不止,竟然還要再掀風浪,那是與整個都察院為敵啊!
他做人向來低調,講究萬事留一線,事情辦好便罷了,可這個弟弟,難怪司徒瀾要鏟除他,委實像是出鞘的劍一般鋒芒畢露,可父皇為人仁和,未必欣賞他這一套刨根問底的作風。
他笑笑道:“七弟,凡事得慢慢來,欲速則不達。”
司徒修意見不同:“趁熱打鐵。”
司徒恒成伸手捏了捏眉心,憑著韓羅小小一個侯爺也能掌控永平府,還攛掇眾官員一起分享賑災銀糧,可見他手不能及處,多少官員腐朽敗落,還不知百姓怎麼受苦呢!他自小的誌願便是當個明君,今日著實受了些打擊,皺眉道:“你們先下去罷。”
他需要時間思量,當初都察院乃許侯爺執掌,恐是安插了許多門生好友,變成他一言堂,自然是從裏往外的壞透,或許該如司徒修所提議的,好好整頓,可一整個衙門大動手腳,未免引起混亂,得從長計議。
兄弟倆知道父皇還未下決定,當下便退了出去。
司徒熠笑著拍拍司徒修的肩膀:“我說你啊七弟,在外念著弟妹,如今回京都了,還想著都察院的事兒?趕緊回你嶽家接弟妹回王府罷!”
司徒修笑起來:“已回京都便不急了,早晚得見上麵。”
司徒熠嘖嘖兩聲:“小別勝新婚,我也不與你多說,回去見娘子與彰兒了,好走。”
他轉身大踏步而去。
司徒修出得宮門,亦翻身上馬,馬鞭揮下,一路直奔裴家而去。
聽說他已在上房,正與祖父祖母說話,裴玉嬌一顆心差些歡悅的蹦出來,連忙套上軟和的繡花鞋,由竹苓丁香扶著出去,尋常短短的路,這會兒竟好像變長了,怎麼走也走不完,她嘴裏道:“快些,快些,你們怎麼比我走得還慢!”
還不是怕她摔了,竹苓忙道:“已經很快了,娘娘別急,王爺都在府裏了,還能見不著?”
裴玉嬌不管她,隻顧走路。
將將從月亮門出來,便看見前方走來一人,穿著紫色的錦袍,金絲銀線織就的雲紋浮在衣襟袍邊上,閃閃發亮,像是要騰空而去,她猛地立定了,目光直落在他臉上,正如她夢裏看見的一樣,俊雅高貴,不可方物。
她突然哭了起來,眼淚落下來,腳也好像軟了,再也走不動,索性他過來了,將她摟在懷裏,柔聲斥道:“見到我不高興,哭什麼?”
她哭得更厲害,兩隻手摟住他的腰,緊緊的抱著,好像怕他再走。
他笑著,伸手輕撫她頭發,目光落在她肚子上:“果然大了,跟我想得一樣。”
已經很是顯眼,那樣突出來的一個肚子。
她急於告訴他,也不管眼淚還在流,指著肚子道:“孩兒會動了!”
“經常動嗎?”他把手貼在她肚子上。
“不是的,隻是有時候,總是動會累呢。”她道,“但是我吃完東西,他經常會動的,許是也在吃。”
“那我等你吃了再摸。”他捧起她的臉,細細凝視。
變胖了,好圓一張臉,更像個大包子,可五官仍是漂亮的很,皮膚白裏透紅的,像個可愛的娃娃,他低頭親了親她的嘴唇,像羽毛般拂過去,柔軟的觸感延伸到心底,引得全身的血液都熱了起來。他多懷念這感覺,此刻將她擁在懷裏,所有的思念都好像得到了補償,他再次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