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雲縣離京都並不遠,四十來裏的路程,兩日便能到達。
這是裴玉嬌第二次與司徒修共同出行,但扮作小廝卻是第一回,穿了身褐色常服,原在姑娘中算是高挑的,可在一群身材高大的護衛中,卻被比成了小雞。偏偏她還滿臉警惕,一雙杏眼左顧右盼,好似在隨時提防有刺客出現,司徒修回眸一瞧,實在忍俊不禁,伸手將她提到旁邊來。
她把腰間父親送給她的匕首插插好道:“王爺得時刻小心!”
“有你這樣的高手,本王怕什麼?”司徒修調侃道,“用這匕首,想必你取敵人首級不難。”
裴玉嬌這話還聽得出來,惱道:“我是為保護你!”
司徒修笑道:“是是是,本王的命就靠你了。”
她知道他仍不當真,跺腳道:“你看旁邊那林子,許是有人躲在裏麵呢,你還穿著……”她上下瞧著他,一身華服,貴公子風範,怎麼看怎麼顯眼,多招人啊,“或許你該與我一樣穿得叫人認不出來才好。”
就她這張臉,別人看著還不是姑娘?一會兒到得縣裏,仍是塗抹下,別他去辦事,她招惹事情。
司徒修道:“本王要召見知縣,穿小廝衣服成何體統?你別草木皆兵,走過這條小路,便是縣城。”因斷了橋,他們從別處過來,官道都不曾有,馬車停在路口,一行人騎馬過來,到得這裏坑坑窪窪,這才步行,他怕她嬌弱走不動,問道,“可還累?叫你在馬車裏等著,非得跟來。”
她嘟嘟嘴:“累了,你背我?”
他嘴角一牽,這麼多人看著他可拉不下這臉,遂冷聲道:“活該,不聽本王的!”
她哼了哼,揚起下頜道:“別小看我,就這點路,我還走得動。”
他瞧她一眼,明明額頭上已經出了汗,伸手握住她的手道:“還會逞能了,等到縣裏,不許再跟著我。”
“那不行。”她搖頭,“哪裏有小廝不跟著主子的。”
“哪有小廝不聽主子話的?”
“可我是為了……”
他屈指彈她腦門:“我召見知縣,能有什麼,並不去外麵。”
她這才閉嘴。
走到半路,腿越發酸了,幸好他牽著她,但也越來越像拖著,他使了八分的力氣,她用了兩分跟著,好不容易走到縣裏,她就想坐在地上歇息會兒,司徒修瞧她那熊樣就好笑,什麼叫自作自受。不過念在她是擔心他,到底心裏還是高興的。
街上人多了,他放開手,她瞧見街邊上有兩個草垛忙坐上去,一邊往兩旁瞅瞅,歎口氣道:“還真都壓壞了,城內如此,可見村裏那些茅草屋了。”她抬頭看向司徒修,“你是要給他們重建房子嗎?”
“是,還要安置好難民。”
“那可是一樁功德事呢!祖母也常說那些人可憐,不得老天爺庇佑,還降下罪來,都是無端端受苦的,尤其是小孩兒,什麼事兒都不懂,就要跟著到處討飯吃。”她又站起來,“那你快些去衙門吧,我在……”她疑惑,“我在哪兒等你?”
素和上來輕聲道:“娘娘便與奴婢在一起,知縣得知王爺前來,自然要供處地方接待的,一會兒便去那裏。”
素和也是男人打扮,隻她英姿煞爽,並不違和,不像裴玉嬌,臉孔嫩生生的,怎麼看都是個嬌柔女子。
“給她易容下。”司徒修指指她的臉與素和道,“不然別出門。”
素和答應一聲。
司徒修不耽擱時間,這便大踏步走了。
素和拉著裴玉嬌到一條小巷,從隨身荷包裏拿出易容粉,取水混合下,小心給裴玉嬌抹上,又拿小鏡子給她看,隻見到一個麵色略暗的少年,除了眼睛仍是明亮,已有是七八分的區別。裴玉嬌頭一回易容,興奮的拉著素和的衣袖道:“你真厲害,可比王爺厲害多了,他隻會拿炭灰亂塗!”
“王爺那是與你玩樂。”素和笑道,也是跟在裴玉嬌身邊,她有幸能看見司徒修的另一麵,那完全是兩個人,“這等雕蟲小技,王爺自然也習得。”
那更壞了,故意捉弄她玩,裴玉嬌哼一聲:“反正都是你厲害,下回你教我啊?”
“好。”素和一口答應。
裴玉嬌心想等學會了,哪日給自己變個臉,神不知鬼不覺離開王府去見司徒修,定會將他嚇一跳,她鬼鬼祟祟道:“不過這是咱倆的秘密,你不要告訴王爺你教我這個。”
素和又點點頭。
這女主子沒什麼心眼,她雖是伺候她,可從來不見裴玉嬌為難人,心裏也挺喜歡她,當然沒有拒絕。
二人從小巷子裏出來時,司徒修已經見到知縣了,果然便安排了住處,裴玉嬌隨那些剩餘的護衛小廝一起前往。那是一座二進院子,不若那些倒塌的房屋,它絲毫沒有受到損壞,可見其牢固,園子裏還種了不少花木,平日裏像也是常常修建的,平平整整,枝葉並不淩亂。
裴玉嬌一到就讓人四處打掃,又叫著小廝去廚房燒水,等司徒修回來,必是要洗澡的,倒是她自己,閑著無事,初來密雲縣,拉著素和去外麵四處看看。結果大半店鋪都沒有開門,滿目瘡痍,難民們無處可歸,披著舊衣躺倒在各處,幸好衙門裏設了施粥棚,不至於挨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