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夜李賢淑進門之後,一邊兒抱住懷真,一邊兒又命丫鬟們把摔破打碎的東西都快快收拾了,後來對應蘭風說起來,因怕應蘭風愛女心切反而擔驚受怕,也隻說懷真是發了脾氣罷了,並沒有仔細把懷真狠命摔打東西等情形說出來。
應蘭風因並未親眼目睹,不知道應懷真對“賜婚”之事是何等的抗拒,因此這一次在朝堂上,小唐出麵兒提起此事,成帝趁機賜婚,倒反而是如了應蘭風跟李賢淑所願。
隻是此刻應懷真麵上毫無喜色,隻是淡淡然,仿佛遇了尋常事一般。
兩人不免正有些詫異,忽然懷真問道:“爹,那和親的既然不是我,又是誰呢?”
應蘭風聽她如此問,才又歎了口氣,道:“是應玉。”
李賢淑隻顧為懷真不必去和親高興,忘了還有此事了,乍然聽說是應玉前往,頓時也驚呆了,便喃喃道:“天呢……這可……如何是好?”
應懷真垂眸想了會兒,她知道應玉心裏有的人是李霍,先前應玉因為跟許源說明心跡,被痛罵一頓,至今還關在屋裏,忽然聽說了這個,還不定是如何呢……隻怕也是一個“痛不欲生”而已。
如此,還不到晚間,便傳來消息,果然三房知道了,許源本正有些不好,忽然聽了這信兒,更加死去活來,當夜竟又急忙派人去請大夫了。
應竹韻也自後悔不已,哪裏會想到竟會如此?早知今日,先前倒不如不在挑剔,隻從了應玉的心願,早早地將她跟李霍定了,豈不也是沒有事了?
如今女兒若是去了沙羅國,隻怕生生世世再也見不著了,應竹韻本是個濫情之人,隻是唯有這兩個女兒,到底也如心頭肉一般,又看許源因這刺激,又悔又痛,連藥也都喝不進去……不免竟也在屋裏落下淚來。
雖然府內一時大有人仰馬翻之態,然而應懷真卻自始至終都雲淡風輕地,起初不知道詳細之前,還有些發呆,自應蘭風回來訴說究竟後,應懷真便如沒事人兒一樣,捧著琴譜看了片刻,又撫了一會兒琴。
屋裏常伺候的丫鬟如吉祥秀兒等,自覺著懷真這個模樣……並不像是正常無事的,但府內其他那些沒見識的外人,聽得琴聲傳來,不由地暗覺得懷真素日跟應玉十分之好,如今應玉替了她去和親,她竟還有閑心彈琴,真真是個無心無情的人罷了。
是夜,忽有一人前來,懷真一心在琴上,竟沒聽見外頭丫鬟稟報,隻是正彈著的功夫,忽然間燈光中人影閃爍,才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望著燈影之中那略帶傷感的容顏,認出正是郭建儀。
懷真便停了手,微微笑道:“小表舅,如何有空來了?”
郭建儀麵上殊無笑意,反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傷感痛心,定定地凝視著懷真,並不言語。懷真便叫丫鬟倒茶,又起身道:“小表舅,快請坐。”
郭建儀望著她一舉一動,宛如平常,又不似平常,沉默片刻,便道:“懷真,皇上給你跟小絕賜婚了,你可知道了?”
應懷真微微點頭,道:“早知道了,現如今誰不知道呢,隻怕都傳遍了。”
郭建儀待要說話,又仰頭看向別處,眉頭緊鎖,似有難解之事。
此刻丫鬟送了茶上來,懷真便道:“小表舅,吃茶呢,隻顧想什麼?”
郭建儀閉了閉眼睛,歎息似的又問道:“懷真,你可願意嫁給小絕?”
懷真聞言,便又一笑,道:“哪裏輪得到我願不願意,不是已經賜婚了麼?”
郭建儀素來知道她跟淩絕不睦,見她如此反常之態,心中不免有些驚跳,凝視懷真半晌,卻又看不出什麼端倪,慢慢地後退一步,隻好坐了,轉頭呆呆看著那一盞茶,又說:“你可知道,今兒在朝上,是誰極力促成了賜婚的?”
懷真淡淡一笑道:“聽說是唐叔叔……不是麼?”說話間,又坐回了琴桌之後,起手地彈了一兩聲。
郭建儀點了點頭,耳畔聞聽那淙咚之聲,終於似下定決心般,道:“懷真,隻怕……我做了一件極大的錯事。”
應懷真手中不停,也不抬眸,挑唇道:“這又跟小表舅有何幹係呢?你是好人,隻是太過好了些……何必什麼錯兒都往自個兒身上攬。”
郭建儀苦笑了笑,道:“你不明白……隻怕唐大人今日這番舉止,是因我的過失。”
懷真聽了這話,手上錯失了一根弦,發出“嘣”地一聲。懷真緊緊凝視那根琴弦,見他兀自顫巍巍地不停,仿佛永無止息似的,晃得人也跟著眼花。
隔了會兒,懷真才抬眸看向郭建儀,靜靜問道:“小表舅這是何意?”
郭建儀對上她明潤的眸色,又並不忍看下去,雙眉輕蹙,轉開目光,便想起昨兒的一件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