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淑雖不懂琴,卻也機靈,便問:“你是說毅兒?”
兩個人說了幾句,便邁步到了屋內,李賢淑一眼看見懷真坐在外間的炕沿兒上,不由看著應蘭風,低低又笑道:“我真真兒地服了二爺,敢情能掐會算?”
應蘭風笑而不語,也不欲打擾這琴音,便走到懷真跟前兒。
懷真此刻正也怔怔聽著,也沒有留意爹娘已經進門,被應蘭風舉手一抱,才反應過來。
懷真剛要起身,應蘭風向她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不必出聲。懷真明白其意,就也不動。
此刻那一曲已經末尾,隻聽尾音嫋嫋不絕,仿佛在人的耳畔縈繞,又於心尖兒上盤旋般,竟大有繞梁三日之感。
丫鬟們聽得入神,都麵露笑意,見應蘭風跟李賢淑回來了,便忙散開,伺候的伺候,退了的退了。
應蘭風已經禁不住撫掌讚歎,道:“好,好……”便一手挽著懷真,一邊兒進了屋裏。
果然見琴桌後麵,是小唐端然坐著,——應蘭風望見這般鮮明出色的眉眼,不免想起昔日跟懷真私底下的話:此人金玉其外,玉金其中,又且冰雪之心。
加上方才領略了他不俗的琴技,應蘭風如今一看小唐,心中無端生出幾分敬愛之意。
小唐見他回來了,忙起身,拱手作揖,端然見禮。
應蘭風伸手扶住了,仔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果然見公子如玉,其世無雙,便含笑點頭,此刻也明白了李賢淑改口喚“毅兒”的緣故。
兩人因又坐了,略敘了會兒話,懷真本不願進來,如今見他兩人坐下,便趁機又溜了出去。
李賢淑便挽住手,問她:“毅兒這會兒來,是做什麼呢?”
懷真道:“誰知道他。”
李賢淑打量著她的臉色,不禁笑道:“怎麼了?又賭氣了不成?”
懷真就不做聲,隻是微微嘟著唇。
李賢淑笑歎道:“方才見你在外間兒……娘就疑心呢,又鬧什麼別扭?”
懷真哼道:“何曾鬧別扭了?然而……這又不是在他們府裏,坐在一塊兒算什麼呢。”
李賢淑“噗嗤”一笑,道:“如今又不是沒嫁那會子了,偏又忌憚這許多?不過,毅兒的琴真是彈得好,你爹方才也讚不絕口的……唉,若不是親見,卻不知道天底下竟有這麼能為的人呢?果然是出色的大家公子,也擔得起一個‘文武雙全’,偏又這般有才藝……”
李賢淑原本並未把小唐當作姑爺來看待,隻知道他人出色,卻也隻是一個“敬仰遠之”而已,如今一步一步到了現在,懷真又嫁了,這眼光便也逐漸地轉了回來……竟是越看越愛。
李賢淑讚了會兒,又笑起來。
懷真啼笑皆非,問道:“娘你隻管呆笑做什麼?”
李賢淑便笑道:“我才想著……這樣出色的人,眼光才好,所以才也有福氣娶了你。”
懷真臉上薄紅,哼了聲,又不說話了。
卻說在裏屋,應蘭風同小唐說了會兒話,就問他所來何故。
小唐便溫文一笑,道:“正要跟嶽丈說此事,隻因後天就是張珍的大喜之日,先前他特意去府上邀約,我同懷真都應承了要去,我又怕明兒懷真回府晚了,未免準備的不妥當,故而來問她一聲兒。”
應蘭風便點了點頭,道:“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兒,你擔憂的甚是……說來,後天我跟你嶽母也會去……倒是熱鬧了,你肯賞光,大元寶他必然也高興的很呢?”
小唐笑道:“他跟懷真自小兒長大的,感情跟別人自是不同,我自然是要去的。”
應蘭風知道他身份殊然,若不是因懷真之故,又怎會去個張家赴宴?聽了這番話,心裏格外受用。
兩人說了片刻,小唐便起身,因道:“時候不早了,我便也不耽擱了……怕家裏太太又憂心,先行告辭了。”
應蘭風陪著出來,小唐又跟李賢淑道別,又笑看懷真一眼,卻並不和她說話,隻轉了身,竟是幹淨利落地出了門。
應蘭風陪送出來,目送他身影遠去,不料回身之時,忽然見懷真站在門邊兒上,正微微歪頭也看著……目光相對,懷真便若無其事似的轉開頭,自走到旁邊去了。
應蘭風一笑進門,就把小唐方才所說的,同李賢淑也說了一番。
懷真在旁邊,依然不聲不響地,應蘭風說完,又看懷真,忽然溫聲說道:“懷真,這唐大人親自來走了一趟,也是怕你明兒回去的晚了,未免勞累,可見他心細如發,隻在你身上……不如明兒你早些回去罷了,免得又叫他憂心。”
李賢淑雖不舍得懷真早早地離府,然而因待見小唐,張了張口,就也無聲。
懷真聽了這話,把兩夫婦打量了會兒,心中卻又納悶:若說小唐,舉手投足,行至之間,當真是格外有君子之風,然而偏偏對她……
方才他撫琴之時,若非先前還才有那樣荒謬的舉止,隻怕懷真也要十萬分敬服喜歡了……如今見自己爹娘也格外喜歡他起來,懷真便不說什麼,隻輕輕地哼了聲,拂袖自進了裏屋去了。
撇下應蘭風跟李賢淑兩個,麵麵相覷,李賢淑就偷偷一笑,對應蘭風小聲道:“你女兒使小性兒呢。”
應蘭風笑道:“不怕,毅兒不會在意。”
李賢淑又嘖了聲,道:“雖然麵上惱惱的,心裏實則也記掛他,不然方才毅兒出門,還巴巴地看著呢……”
應蘭風聽了,亦笑起來,原本還有些擔心懷真在唐府內有些習慣不習慣的……如今見他們兩個是這樣的情形,兩夫婦心底總算都踏實了。
次日,用過了午飯,懷真果然便又回到了唐府,去見過唐夫人後,便自回房。
稍事休息之後,便起身又整理了一番,先前已經把要送張珍跟容蘭成親之喜的各色禮物都派人送了去,因此懷真隻隨意選了件衣裳,就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