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真心裏雖也在猜淑妃到底打的什麼算盤,但見含煙嚇得如此,卻反而無事一般,安撫道:“姐姐怕什麼?她不至於就立刻暗害了我呢,你放心罷了。”
含煙想了想,淑妃如今倒真的不至於對懷真下手……畢竟肅王要上位,還須唐家佐助,她縱然有心仇恨懷真,卻也要好生想想唐毅是何許人也。
含煙雖然略安心,卻仍道:“還是小心為上,倘若你在宮內有個萬一……我就算死一百回也抵不了呢。”
懷真“噗嗤”笑了出來,道:“姐姐真真兒越發瞎說了,都是一樣的性命,難道我的偏比你貴重些?”當下,便扶著她回到床邊,令她坐了。
懷真看著含煙憔悴枯槁的臉容,心中甚是疼惜,便道:“那藥多半是有問題的……然而畢竟這宮中是淑妃一手遮天,就算我方才說穿了,隻怕不過是魚死網破罷了,如今隻一步一步行事……先戒了那藥,以後,姐姐行事也務必再多上心,一應的藥,吃食等,都小心些……”
懷真叮囑了一陣兒,又想了會子,便歎道:“姐姐的性子,素來是極和順的,然而也委實太好了些,淑妃才這般肆無忌憚,然而姐姐該知道……咱們家裏並不是沒根底的,縱然伯伯們不管你……可還有我爹呢,他如今剛升了工部尚書,內閣學士,在皇上跟前兒,也是有些分量的,淑妃娘娘欺負你並無勢力,才肆意如此,回頭少不得我要跟爹說一說。”
含煙急得道:“不可,怎能再勞煩三叔。”
懷真道:“都是一家子的人,同氣連枝的,說什麼勞煩?既然開了頭,一發都說了,——小表舅未必也是不管你的……他如今在戶部,也很有威望,何況……還有我呢,橫豎要把這風透出去,讓淑妃娘娘知道,你不是無依無靠的,就不信她還敢害人。”
含煙淚如雨下,已經哽咽的無法出聲了。
懷真將她抱住,隻覺得已經瘦弱的一把骨頭,好端端地一個花兒似的女孩子,竟被煎熬如此……懷真不由也濕了雙眼,忙又忍住罷了。
當夜,懷真果然就在宮內住下,派人回唐府自說明了,又送信到禮部,小唐聽了,半晌無法做聲,雖然不樂意,卻也沒有法子,隻得罷了。
且說懷真本是個與世無爭、寧靜溫和的性情,隻要別人不犯到她頭上,便總是一副垂眉順目的模樣罷了,然而她跟含煙有一點不同卻是,她是個外柔內剛的性情,含煙卻總是個裏外都綿軟乖順的人。
懷真又因是重活一生,更把前世那種肆意張揚、活潑外露給盡數斂了,隻收起鋒芒,低調行事而已,然而如今進宮一看是這個情形……心想若還是一味地做出柔順之態,卻給那些人都以為,她跟含煙一樣的受氣軟和性情呢。
因此懷真反而不似先前般一味溫柔無爭,便拿出幾分冷肅厲害來,但凡給她看見有宮女故意怠慢之意,便立刻喝住,竟嗬斥道:“你們都警醒著些兒罷了,良妃娘娘雖是個好性情,畢竟是皇上寵愛的人,她的病如今都還不好,難道你們都不擔幹係的?如今主子尚且好好地在呢,你們便露出一副‘樹倒猢猻散’的行事來……這樣不上心伺候,我既然來了,明兒見了皇上,自然是要說道說道,皇上責怪下來,大家可別懊悔。”
眾人聽了,忙跪地求饒,反是含煙替他們說情。懷真冷笑道:“娘娘就是性子好,隻是有些人是沒良心的,你對他們好,他們反想生吃了你呢,倒不如那些厲害些的,他們還畏懼著不敢,姐姐隻管仔細看著,若是有那格外刁鑽行壞的,少不得擒拿出來,也算是殺一儆百,給眾人個警示才好。”
由此,這些伺候的人才用心起來,不敢有片刻鬆懈。
至晚間用了晚膳,含煙這段日子本有些飲食不進,見懷真在,才打起精神用了些。
吃過晚飯後,懷真便故意留下許多宮女內侍在跟前兒,就跟含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說的都是些外頭的事,一會兒是說應蘭風升了尚書,或許皇上會許含煙省親……一會兒又說郭建儀在戶部做事出色,受了若幹嘉獎等等。
含煙起初不明其意,隻是歡喜聽著,更巴不得多聽一些郭建儀的事兒,懷真高談闊論、談笑風生了會子,故意把應家的這些親戚顯擺了一番,又說眾人都惦念良妃娘娘……那些宮人們聽得一清二楚,個個低頭咋舌。
懷真在家裏也不曾說這許多話,隱隱有些口幹,停了停,才又道:“可惜娘娘如今身份是這般,縱然省親,也隻是回應公府罷了,我如今在唐府,相見越發難了。”
含煙聽她提起這個,不免又問小唐的事兒,懷真就笑道:“他也罷了,原先官職都比小表舅跟父親高呢,如今小表舅跟父親都大有出息……倒是顯出他來了,姐姐說可好笑不好笑?”
含煙笑了兩聲,便道:“快別亂說,這哪裏是比官職能比出來的?如今不說三叔升了工部尚書,就算連小表舅也升了尚書……又都哪裏比得上你的唐大人呢?他的身份尊貴,朝中怕也無人能及的。”
懷真豈有不知道這道理的?隻不過有意顯露應蘭風跟郭建儀罷了,也叫那些宮女太監們知道,含煙不是沒有人的,雖然這些人素來懼怕淑妃,但因此一則,也不至於太過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