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肅王跟淑妃謀反,必死的下場也是意料之中,因此縱然消息傳出,也並無人關心,竟沒起什麼波瀾。
次日,懷真便陪著唐夫人前往肅王府,下車之後,卻見門前冷落,隻有兩個小廝垂手站在門口,蕭蕭瑟瑟地,見是唐家的人來了,慌忙入內報知。
裏頭聽了消息,伺候敏麗的一個丫鬟便先跑了出來,雙眼亦哭的通紅,見了唐夫人跟懷真,如見了主心骨一樣,欲說還休,隻是哽咽道:“太太跟少奶奶來了就好了,我們日夜盼著,隻是不敢貿然驚動。”
唐夫人嚇了一跳,道:“怎麼了?”
丫鬟道:“世子妃……自打世子過世之後,便寢食難安,瞧來很不好,而今日……”
唐夫人憐女心切,不等她說完,早就扶著丫鬟的手,忙往內去了。
誰知到了裏間,卻見靈前不見人,忙往內尋去,才走幾步,就聽見裏頭叫嚷起來,唐夫人隱約聽到叫的是什麼,跟懷真對視一眼,魂不附體。
一行人匆匆地來到居處,見房門洞開,敏麗的丫鬟跟幾個宮女圍在裏頭,正拚力要將梁上吊著的人放下。
唐夫人一眼看到那白綾中間那張臉,頓時駭然轟動,委頓倒地,暈厥過去。
懷真的心突突亂跳,眼睜睜看著,見那些丫鬟宮女們行事毫無章法,便道:“笑荷、夜雪……快,快去……”她身後的丫鬟們早忙奔上前,把亂糟糟地眾人撥開。
笑荷跟夜雪都是有些武功的,臂力自然不比別的丫頭,當下把敏麗抱住,往上一送,夜雪舉手一接,才把敏麗抱了下來,放在榻上。
懷真一邊指揮丫鬟把唐夫人也扶著入內,一邊兒叫趕緊請太醫來,眾丫頭正如熱鍋上螞蟻一般,不知如何是好,見有人發聲,才忙忙定神,各自行事而去。
懷真知道唐夫人是受了驚嚇,因此先不理會,隻忙跑到敏麗身邊,見敏麗臉白如紙,雙眸緊閉,不過幾日不見,竟瘦的如紙片兒一般。
懷真心中駭然之極,生怕已經是那無可挽回的地步,竟不敢近前,隻顫聲對夜雪笑荷道:“快、快看看!”
兩個丫鬟試了試鼻息,隻覺得氣若遊絲,頓時雙雙變色。
懷真察言觀色,再也顧不得,便搶上前來,用力掐敏麗的人中,又不停地連聲呼喚。
敏麗的丫鬟見敏麗動也不動,自以為是無救了,也嚇得要死過去,便戰戰兢兢地說:“我們得了三爺吩咐,先前時時刻刻不敢怠慢,然而世子妃除了飲食漸少,其他倒也並沒別的……因明兒就是世子出殯日子,世子妃倒是有些精神似的,一早兒就打發我們把好的衣裳拿了出來,她竟穿戴整齊……我們本以為世子妃是想體麵妥當些送了世子……”斷斷續續說著,淚落不停。
懷真聽了這話,又見敏麗是這個打扮,早知道她的用意……她必然是要追隨趙殊,殉情而去。
懷真早就心驚肉跳,慌的無法自抑,可這裏的人都已經六神無主,她若再慌了起來,隻怕越發無救了。
懷真咬一口舌尖兒,又把指甲掐了一把手心,強打起精神,便道:“別說了!速速把太醫找來是正經!府內可有良醫?”
丫鬟被她一喝,才止住,想了會,便道:“先前竹先生在的時候,曾有個吳大夫跟著他,也一直都在府內……隻因王爺出了事,那些人都給押下了,這個人……”
她身後一個小丫頭道:“吳大夫跟一些外頭的男人們被關在王府的地牢裏呢。”
懷真如聞救星在,便立刻道:“快去把他放出來!”
丫頭們麵麵相覷,不敢聽命,原來這把人關起來的命令是皇帝所下,誰敢擅自放人?隻怕那些負責守衛的侍衛也是不會答應的。
懷真因覺著王府去宮內,還有一段兒路程,隻怕遠水救不了近火,何況敏麗又是這般了,懷真便對笑荷道:“你快去,說是我的話——這會兒人命關天,若有什麼不是,就算在三爺的頭上,就算皇上怪罪,也是三爺的!”
笑荷忙拉了個丫鬟帶路,急急地就去了。
懷真回身,抱著敏麗,隻覺得她渾身冰涼,手足發僵。
懷真將臉頰貼在敏麗的臉上,仍是如冰雪一般,此刻,淚也忍不住落了下來,不由道:“苦命的姐姐……又何必這樣……”
話一出口,差點忍不住便大哭起來,可當著眾丫鬟的麵兒,自是不敢,於是好歹死死地忍著。
幸好不多時功夫,笑荷便拽著那吳大夫來到了,懷真也顧不得避忌,隻叫他趕緊進來,那吳大夫被囚在王府地牢數日,渾身乏力,雙目昏昏,乍然見一屋子佳人,前麵那個,更是綽約如仙人一般,一時竟不知身在何處,恍惚茫然。
笑荷拉著他到跟前兒,催著說:“快救世子妃!”
懷真深吸一口氣,道:“世子妃先前自縊,到底如何施救,先生快想法子,若是救得了人,你便是唐府的恩人,三爺一定會盡力相報。”
吳大夫聽了這話,驀地有了幾分精神,仔細看了懷真片刻,失聲說:“你是唐家的三少奶奶!”
原來這吳大夫被關在地牢,又餓了兩日,自忖必死,忽然聽了懷真說出這話來,心知若是救了敏麗,唐家自然不負,因此不由振作起來,忙上前給敏麗診脈,卻隻覺得脈息極其微弱。
吳大夫擰緊眉頭,頃刻才道:“世子妃還不曾死透,而且……”心想此刻不是說話之時,便道:“先前竹先生在時候,曾交給我一個法子,可以救垂危之人的性命,隻是小人不敢施為。”
笑荷聽說“不敢施為”,才要罵他,懷真道:“到底如何?你不必顧忌,且快說。”
吳大夫才道:“需要以手按壓胸口,另外以口度氣。”說著,便比劃了一番。
懷真聽得明白,見吳大夫說完,便轉身看著敏麗,道:“姐姐,你可不能出意外。”
懷真把心一橫,便舉手,果然在敏麗胸口如此這般按壓了一番,又俯身下去,唇齒相碰,就把口中的氣吹入敏麗口中……
屋內的丫頭們都看呆了,這會兒唐夫人也悠悠醒來,見懷真這般,也是呆呆怔怔,隻是提心吊膽地看著。
懷真按照吳大夫所說的,反反複複行了幾回,都不見敏麗有動靜,懷真看著她緊閉雙眼的模樣,越做越是傷心,俯身度氣的功夫,淚便滴滴跌落在敏麗臉上,她卻偏咬牙不出聲兒,情形甚是淒涼可憐。
笑荷見了,知道她傷心至極,很想攔著,卻又不忍……唐夫人看出端倪來,便叫丫鬟扶著,走到床邊,流著淚顫聲道:“懷真……”
唐夫人見鬧了這許久,敏麗仍是毫無動靜,便情知敏麗已經無救了,又見懷真入魔似的……唐夫人心痛如絞,便要叫懷真停下。
隻是那一句話,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的。
吳大夫在旁,也捏著把汗,本來還懷著一線希望,然而見敏麗始終不醒,又看懷真徒勞無功的,他心中未免絕望,便道:“這法子隻對才斷氣的人有效,隻怕……世子妃斷氣太久,已經無救了……”
懷真聽了此話,頭也不回地說道:“再敢說一個字,便先叫你無救。”
吳大夫嚇得麵如土色,忙死死低頭。
懷真本來體弱,這施救的法子又很費力,反複做了十數次,已經有些氣喘籲籲,夜雪便扶住她道:“三奶奶,我來罷……”
懷真渾身發抖,此刻魂魄也飄飄蕩蕩,不知所以,隻仍直直地盯著敏麗,無法接受她已經去了。
唐夫人見是如此,雖不敢勸止懷真,到底傷懷,悲從中來,便放聲大哭:“我苦命的兒!”
一時撲上前來,抱住了敏麗。
懷真見是如此,也再撐不住了,滿腔的淚才要哭出,忽然笑荷道:“太太跟奶奶先別哭,世子妃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