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靖夫人點了點頭,說道:“我是為了懷真多些,至於你,畢竟是個在外慣經風雨渾然不怕的,魔王似的,隻有你欺負算計別人,也隻有別人敬你畏你,故而我並不擔心你如何……”
小唐啞然失笑,道:“姑奶奶……竟也太偏心懷真了。”
平靖夫人本想提上回拿拐杖打他的事兒,心念一動,卻又罷了,隻道:“你在這兒幹坐著,隻怕魂也飛到花園裏去了,你且去看看懷真罷了。也盡早把她好生帶回來,叫我放心。”
小唐領命,起身出了平靖夫人房中,便來到花園裏。
隻聽得草蟲靜靜鳴叫,放眼看去,月光跟幽淡燈籠光彼此融合,淺淺淡淡,小唐走了幾步,便聽到有人道:“這邊兒,留神些……”
小唐循聲而去,果然見幾個丫頭打著燈籠,正在守著那棵偌大的夜香樹,兩個丫鬟各自持杆,仰頭在勾花兒。
小唐定睛看了眼,便見懷真站在中間兒,正指點那丫鬟摘哪一簇,怎奈月色有些淡,燈籠也打不了太高,竟有些不得其法。
懷真急的跺腳,道:“我自個兒來。”因拿了杆子要自己動手,卻聽身後有人道:“你仔細明兒又手酸呢。”
眾丫鬟一聽,都知道是小唐,忙回過身來見禮。
懷真也回過頭來,卻見月光之下,他穿花拂柳而來,眉眼含笑,眸色竟比天上月跟皎潔明亮三分。
懷真不由垂了眼皮,道:“你怎麼來了?”
小唐走到跟前兒,便把杆子從她手中拿了過來,笑道:“又逞強呢?”
懷真道:“誰逞強了?我連摘花兒都不能麼?”
小唐見她發端沾著一朵墜落的夜光花,卻也不說,隻溫聲勸道:“你這般亂打,那花兒也都給你打的稀爛了,又有什麼效用?何況你留神把那碎葉子小蟲子也驚擾下來,迷了眼事小,狠咬你一口可怎麼說?”
懷真啼笑皆非:“我們原本做的好好兒的,何嚐有事,怎麼你一來就危言聳聽的?”
小唐不答,轉頭看丫鬟手中分別提著兩個籃子,每個裏頭都覆蓋了淺淺一層的夜光花,小唐便道:“你們留一個籃子就好,都先回去,我陪著少奶奶便是。”
平靖府內的丫鬟們都知道,小唐疼寵懷真是出了名的,當下便紛紛笑著應了,將花兒做一個籃子收了,留下另一個在,三五成群地結伴而去。
懷真見人都走了,有些著急,便道:“你怎麼把人都打發走了?”她們在這兒辛苦了半晌,隻得了些許,如今更加沒了人手……
懷真正發呆,小唐笑道:“有我幫你,豈不是比那千軍萬馬還管用?莫非你不信?”
懷真哼了聲,小唐一笑,把那杆子擎起,眯起眼睛一瞧,輕輕易易勾下一簇花兒來。
懷真仰頭看著,見狀喜歡,忙舉手捧住,卻是接了個正著。
花兒帶風墜下,刹那間香氣四溢,懷真忍不住笑了聲,盯著那簇花兒,雙眸閃閃發亮,小唐看在眼中,便把那杆子扔了,隻輕輕一攏,便把她環入懷中。
懷真正捧著那簇夜光花,喜不自禁,正想叫他再摘,小唐問道:“你要不要自個兒親手摘呢?”
懷真自然是想,隻可惜這夜香樹太過高大,要爬也是艱難,因此才隻用勾刀罷了,聞言便看小唐。
不妨小唐展顏輕笑,抱在腰間的手臂收緊了些,提一口氣,竟縱身而起。
懷真忽覺雙足離地,嚇得閉上雙眼,頃刻間才覺著身子一頓,而清香之氣縈縈脈脈而來。
耳畔聽得小唐輕聲道:“懷真別怕。”
懷真聽了,這才緩緩睜開眼,卻驀地被眼前美景震懾,卻見此刻,人竟是置身在夜香花的環繞之中,簇簇爍爍的小小白花兒浸潤著月色,天然生輝,錯落有致,竟像是許多星星燈似的懸在周遭。
夜風吹拂,這許多花兒便伴隨著綠葉微微搖曳,清香四溢,妙不可言,令人沉醉。
懷真被這美景所迷,半晌才醒悟過來,低頭一看腳下,才知小唐帶著她躍到了夜香樹上,心中又驚又喜,便回頭看他,卻竟說不出話來。
小唐在她額上親了一下,道:“可喜歡麼?”
懷真心頭雀躍:“喜歡。”
小唐含笑看她:“還不摘花兒?”
懷真隻顧貪看,差點兒忘了所為何來,被他提醒,便忙忍著喜歡,左顧右盼看了片刻,果然便忙碌起來。
小唐斜靠在枝椏上,留神看她動作,又怕她忘形失腳,便隨時護著。
眼前美人如玉,繁花如錦,小唐意恰神迷,便道:“先前我也來過姑奶奶這院子多少次,為何都不曾發現這花兒開的這樣好,又這樣香呢?”
懷真抱著樹枝,卻如一隻蜜蜂兒似的,嗡嗡地忙著摘花,便道:“這夜香樹的花兒,素日裏倒罷了,隻見了月光才會有香氣,故而我趁著這個時候來摘,它這香氣是最能驅蚊的,你沒發覺這周圍都沒有蚊蟲麼?”
小唐目不轉睛看著她,笑道:“怪道要摘它,原來娘子又想到生財之道了。”
懷真隻顧貪花兒,也不理會,如此忙了半晌,竟把身側的花兒都摘光了,因見花籃裏有了小半籃,便喃喃自語道:“這些兒夠了,隻先試一試成不成。”
小唐聽了,輕輕把籃子接了過去,掛在旁邊的一根枝椏上,又緩緩地把懷真摟了入懷,道:“好了?”
懷真心滿意足,又忙了一會子,便有些乏累,便索性靠在他懷中,舒一口氣:“好了,多謝唐叔叔帶我上來。”
小唐揉著她的手,卻見月色之中,雙瞳若水,便扶著下頜,輕輕地吻落。
懷真微微一掙,便聽到花枝抖動,發出簌簌聲響,這才想起人還在樹間,忙收斂不動。
小唐如吮蜜糖,卻隻覺得更勝花香甜美萬分,擁吻之際,聽夜風吹過樹梢,樹葉同夜光花齊齊舞蹈,有幾朵花兒擦過臉頰,絲絲地癢,似花兒也有意調/戲一般。
此情此境,叫人不飲而醉,小唐半倚半躺在那樹枝上,半晌才將人放開,因歎道:“怪道古人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尚且不是牡丹花,已叫人無限銷/魂了。”
懷真顫巍巍地伏在他的身上,見小唐整個人兒在花叢綠葉之中,明明是在樹上,卻偏如臥在床榻上般的安逸,神情如此好整以暇,儀態且又清雅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