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真思忖半天,隱隱有了主意,便看著敏麗笑道:“隻怕我還是要去一趟的……”
敏麗不解這意思,道:“說什麼?”
懷真道:“沒什麼,且再說罷了。”敏麗見她不言,倒也不便再問。
此後又過了數日,懷真足不出戶,隻在唐府之中,又是在忙著調香。
隻因夏季已過,秋風乍起的,先前那些當季的香自然是不中用了,然而禁不住懷真心思極慧,自然便調出幾樣新香來。
起初尚不知如何,忐忑地拿去給張珍,讓叫百香閣的人過目,誰知對方到底是大商號裏的人,委實有見識,一看就知道是極好的。
這百香閣的人正也覺著夏季過了,心裏犯愁……見張珍送來新香,自是如獲珍寶,當下順勢又推出幾款風靡京中的貴價香包。
懷真聽張珍傳信,這才安心。
這天,懷真陪著唐夫人便往長房府內走了一趟,回來後就笑微微地,敏麗雖見她麵有喜色,因不知端詳,倒也罷了。
誰知隔了兩日,唐婉兒因過來玩耍,便說起一件可怖又可笑的事來:原來太太的陪房胡慶家的,不知為何,竟犯了瘋魔之症,胡天胡地的,不知說了多少駭人聽聞混話……
其實若說是混話,不如說是真話,都是她昔日做了什麼虧心壞事,害了什麼人,貪了什麼金銀寶貝等……言語。
那府裏的人一個個驚心震動,一來是因見她做了這許多陰私虧心之事,暗自震驚咋舌,二來卻不知道她到底是撞了什麼哪路的神魔,居然鬼使神差地把這些隱秘之事都吐露出來,光天化日地都給眾人知道了。
隻因這胡慶家的素來很入唐大夫人跟大奶奶的眼,故而行事自然有些囂張跋扈的,平日裏也有不少的仇家,隻苦於無法擺弄她罷了,如今聽她自曝其短的,頓時個個怨恨,人人稱心,便牆倒眾人推的,一起來大奶奶身邊告訴,求大奶奶做主。
大奶奶素來是個泥軟的性子,見胡慶家的鬧得如此,委實荒唐不像話,何況其中隱隱地還有些萬萬不能給外人知道的“胡話”,連大夫人那邊兒都震怒了,自也覺著留不得,便隻好打發了。
敏麗聽婉兒說罷,隻是駭笑,因對懷真道:“阿彌陀佛,可見舉頭三尺有神明呢,報應的好快當。”
懷真笑而不語,敏麗看著她的神情,心中一動,隻是因當著唐婉兒的麵兒,倒是不好出言。
唐婉兒說罷,便又對懷真道:“姐姐,你當如何?原來那日說……說壞話的,就是她呢!也是我的小丫頭打聽來跟我說的,當日給她逃了,活該今兒又犯了事,可見她素來不積德,必然沒有好下場。”
懷真笑道:“是她?我倒是想不到的……看著卻是個極好的人呢。”
唐婉兒嘖嘖說道:“這才叫人麵獸心,還有許多更難聽的……因都是我們那府裏的醜事,我倒是不好說。”
懷真見她雖說不好說,但眼睛骨碌碌的,似是忍不住,懷真便有意問道:“是什麼事?可知都是唐府的……怎麼分這府那府呢?何況咱們隻私底下閑聊罷了,難道還能說給別人去?”
唐婉兒聞言,才又得了興致似的,然而轉念想想,臉上一紅,便啐了口道:“這話果然不大好出口……好嬸子,別問我了。”
懷真見她果然不說,一味追問反而不好,就笑道:“牛不喝水強按頭呢?咱們隻說些別的罷了。”唐婉兒見她不打聽了,才又歡歡喜喜,說起別的來。
這唐婉兒不曾出口的話是如何呢?原來,卻是那胡慶家的因“中了邪魔”,便說出那些府中的醜事內情來,其中竟有一件兒,說的是大爺房內的一個小妾……竟跟一個戲班的班頭有些苟且之事,但凡這班頭帶戲子進府,兩個人便會約在花園之中密會。
這事雖然被胡慶家的嚼出來,但唐婉兒一個沒出嫁的閨女,聽到已經是忌諱了,哪裏還能對人亂說出來?何況唐婉兒自個兒也是半信半疑罷了。
隻不過自打攆了胡慶家的後,不出幾日,大夫人卻做主,也把那小妾給賣了……因此這話聽來倒是有七八分真了。
唐婉兒在府內說了半日,才方去了。她走之後,敏麗便拉住懷真,因問道:“這胡慶家的如何竟這般巧中了‘邪魔’,你可知道?”
懷真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如何知道?”
敏麗望著她,滿腹疑竇,想到先前她問自己是不是胡慶家的嚼舌,又想到她那一句“以後還得去一趟”,何況推算胡慶家的“中邪”的日子,可不正是她陪著唐夫人去過那房裏之後?
然而敏麗雖疑心,卻不敢說出口來……隻是望著懷真罷了。
懷真被她眼神盯著,到底也忍不住,便拉著到了裏屋,又抿嘴笑說:“我雖也信這世上是有陰鷙報應的,然而隻是心急,想要那些狠心使壞的歹人早點兒得現世報呢。”
敏麗聞言一驚,失聲道:“果然是你做的?”
懷真莞爾,敏麗雖然疑心是她,但此刻見她承認,兀自有些不信,半晌呆呆又問:“然而……你卻又是如何做成的呢?這般匪夷所思……”
懷真忍著笑,道:“也不算什麼,不過是用了一味香罷了。”
敏麗忙拉著問詳細,懷真便將這來龍去脈,說給她知道。
原來,自打聽了那許多不中聽的混賬話,又窺知胡慶家的居心叵測,懷真如何能忍了這口氣?倘若隻是針對她的,倒也罷了,橫豎尚且沒有真憑實據,然而敏麗如今正懷有身孕,且是這般處境,那些人毫無憐憫之心倒也罷了,竟每每口出惡毒言語,不給他們個教訓,倒是令人心中不爽快。
懷真從未有過害人的念頭,但讓這些歹人橫行,倒是顧不得了……
偏偏她因調香之故,對各色的花草藥性熟絡十分,知道其中一味曼陀羅,倘若用量得當,會叫人飄飄然如如仙一樣……失去理智而暴露本性。
隻不過此物十分難調,且倘若弄不好的話,隻怕反受其害,因此就算那些最老到的調香師也不敢輕碰。
幸虧懷真素來是個心思通透的,且這些年來的磨練,又頗有精通香道之勢,因此苦思冥想數日,便果然給她調出一樣香來。
隻不過等閑不敢給人試而已,懷真因心想:“若是有效用呢,就是老天也看不慣,要整治她。若是沒有效用呢,便是老天覺著不該如此,我便先熄了報複之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