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麗隻得含笑低頭罷了。
及至過午,敏麗便回到唐府,連寶殊也來不及去看,隻先跑到懷真房中,卻見懷真正靠在榻上似睡非睡的,敏麗便靠近身邊兒,將她扶起來,見眼中淚漬未幹。
敏麗掏出帕子給她拭了拭淚,才道:“好丫頭,快別在這兒傷懷了,我先前在宮內求了皇上恩準,你快些換個衣裳……”
懷真雙眸微睜:“姐姐說的是真?”
敏麗已經喚丫鬟打水來給她盥漱,道:“這還有假?別的倒也罷了,我隻怕你見了應大人,反更傷感,你且答應我,不許太過悲痛的,不然的話,我也是好心辦壞事了,知道了?”
懷真急點頭答應了,當即忙忙地洗了臉,又換了衣裳,外頭早備好了車馬,便往鎮撫司而來。
因鎮撫司也得了旨意,懷真下車之時,見淩景深正帶人從內出來,見了她,便一點頭。
夜雪扶著上前,懷真略行禮道:“淩大人。”
淩景深道:“三少奶奶且隨我來。”一路陪著往裏。
隻因這詔獄甚為可怖,淩景深自忖絕不能叫懷真入內,因此得了旨意後,便叫把應蘭風送到前頭的房中,暫時安置。
侍衛們開了門,淩景深站在門邊,看一眼懷真。
懷真隻顧往內一看,正見應蘭風也起身,目光相對,懷真忙跑到房中,隻喚了聲“爹爹”,已經淚不可遏。
淩景深揮揮手,侍衛們便兩側退下,景深親自將房門帶上,卻並不離開,隻看跟隨懷真而來的兩個丫頭,道:“你們也退下罷,待會兒你們三奶奶敘話罷了,再傳你們過來伺候。”
兩個人麵麵相覷,自有人前來,引著退到廳中。
景深目送兩人去了,便負了手,走到欄杆邊兒上,卻見屋簷頂上橫斜一條枯梅枝,有一枚舊蕊團在枝頭,抱香瑟縮,不肯墜落。
耳畔忽地聽到一聲嗚咽,景深微微轉頭,看了一眼那緊閉的兩扇門,雙眸卻依舊沉靜,盯著看了片刻,複又轉開頭去。
如此過了半個多時辰,淩景深回身,抬手在門扇上輕輕一敲,半晌,門緩緩打開來,是應蘭風站在門邊兒,對淩景深一笑道:“多謝淩大人。”
淩景深也不言語,隻衝著應蘭風微微一低頭,才看向懷真道:“三少奶奶,我送你出去罷。”
懷真挪步走到門邊兒,才要出去,卻又轉身,張手抱住應蘭風,雖是壓著哽咽,肩頭卻微微顫動,應蘭風眼睛發紅,卻仍是鎮定,在她背上輕輕撫了撫,道:“真兒乖,不要這般任性,快回去罷,記得爹的話,以後也不許你再來了。”
懷真咬著唇,放開應蘭風,轉身往外,不料抬腳之間,撞在門檻上,頓時身子往前一傾,虧得淩景深正在旁邊,眼疾手快,將她輕輕攙扶住。
懷真有些恍惚,卻也並不如何在意,隻推開淩景深的手,站直身子,回頭又看應蘭風一眼,卻見父親也正看著自個兒,眼中有無限眷戀憂慮,也有竭力想要給她的安慰跟暖意。
懷真勉強笑笑,這才邁步沿著廊下而去,這會子侍衛複又回來,隻等淩景深送了懷真去後,仍把人送回詔獄罷了。
這刹那,似舉世無聲沉寂,懷真緩步而行,竟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處,是所為何來,淩景深在旁看著她,欲言又止。
頃刻,夜雪笑荷兩個來到,把懷真攙扶了去。
淩景深仍是送出鎮撫司,誰知才出門,就見門口圍著若幹人……一驚細看,原來是應佩扶著李賢淑,張珍、唐紹跟淩絕跟趙燁四個站在一處,——還有一對兒,卻是王浣紗跟程公子,眾人一看懷真出來,除了淩絕唐紹外,都忍不住上前圍攏過來。
淩景深蹙眉,卻仍是冷冷清清地並不言語,亦無動作。
這會兒李賢淑抱住懷真,到底忍不住,便放聲大哭,應佩張珍也跟著墜淚,王浣紗用帕子掩著口,眼中的淚也是紛紛而落,程公子親扶著她,紅著雙眼安慰。
懷真原本在裏頭,也隻是強忍,如今見母親這般,她如何能忍住,當下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旁人尤可,唯獨淩絕見了,原本尚無表情的臉上透出幾分淡淡冷惱之意,雙眉蹙起,眼睛微紅。
王浣紗默默哭了會兒,到底忍住了,上前相勸。
李賢淑才也止住,浣紗又給懷真拭去臉上的淚,因小聲道:“妹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禁不住這般,母親且先不必哭,此事還在調查之中,或許隻是誤會一場罷了。”
李賢淑再不懂事,也知道但凡跟這勾結扶桑的罪名牽扯相關的,縱然是跳進黃河,也是一身腥氣,何況又不是關押在普通的天牢,而是在這詔獄之中。
這詔獄的可怕,連她們這種內宅女子都有所耳聞,偏偏又不能見……她跟應蘭風鶼鰈情深,二十年來如同一個人似的,原本隻以為是丟官罷職,又如何想到或許會丟掉性命?早就肝腸寸斷,今兒聽聞懷真來到鎮撫司,便不顧一切也來到了,母女相見,悲不可遏。
懷真聽了王浣溪勸說的話,便也漸漸鎮定下來,自掏出帕子止住淚,對李賢淑道:“娘不必擔心,方才我看過了爹,瞧著還好,且叮囑過,叫家裏不用太記掛,爹自然是清白的,相信很快就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