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卻果然覺著頭疼如裂似的,卻問:“方才,有沒有人來過?”
太醫們麵麵相覷,其中一個說道:“禮部的陳主事來過,另外……還有一位姑娘。”
唐毅臉色一變:“是哪位姑娘?”
這會子,外間淩絕因聽了聲音,便走了進來,瞅了他一眼,說道:“三爺醒了?”
唐毅定神看了他一會兒,道:“我睡了幾日了?”
太醫道:“三天了。”
唐毅道:“這兒還是淩府?”太醫們點頭。唐毅因歎了聲,便要下地:“叨擾了這許久,倒是該回去了。”
太醫們方要攔阻,唐毅忽地停下,又看淩絕問道:“先前……可有人來看過我?”
淩絕淡淡道:“就不知道三爺想要誰來看了。”
唐毅皺皺眉,眼神變了幾變,問道:“懷真可曾來過?”
淩絕見他竟直口問出來……便道:“來過。”
話音剛落,唐毅竟像是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原來……真的是她……”
淩絕在旁看著,到此時便說:“三爺怕是記錯了,懷真妹妹雖曾來看過……隻當是三爺仍有客在,妹妹不忍打擾,便自去了。”
唐毅越發變了臉色:“你說什麼?”
旁邊一名太醫咳嗽了聲,對淩絕使了個眼色,又道:“三爺才醒來好些,倒仍不能大喜大怒的,且還的好生靜養才是。”
淩絕聞言,才微微一笑,轉身自去了。
唐毅呆呆看他離去,半天,才問太醫道:“先頭你們說一位姑娘來看過我,難道不是應家的……”
太醫無奈,陪著笑道:“若說是應家的,或許也算得,是那被應大人收做義女的王家二小姐,該也算是應家的姑娘罷了。”
唐毅聞言,緊緊地攥起手來,當下一言不發。
林明慧聽聞他要回府,便先來探看,還要勸他再多住幾日,又說:“橫豎這裏不是別的地方,一來景深跟哥哥是極好的,二來哥哥也曾說過,哥哥家裏就算是我的娘家了……如今哥哥病了,便自在住兩日無妨。”
唐毅隻一心要回去,正在這會子,便聽說唐夫人來到了。
明慧忙迎了進來,娘兒兩個見了,唐夫人看唐毅的神情麵容果然跟先前有些不同了,便心疼起來,因說道:“頭先好端端出去,如何就忽地病了?竟也不跟家裏說一聲兒?”
明慧含笑道:“太太別急,先前景深派人去府裏送信,說太太去了應府,因此才想索性不去打擾,免得又生亂,也叫太太不安。”
唐夫人握住明慧的手:“多虧了你們照顧他,好孩子們,倒是有心了。”
明慧道:“方才還說了,哥哥就是我的親哥哥一般了,自然會仔細照料他妥當,也當是盡盡我們的心呢。”
唐夫人點頭笑道:“很是,不過到底不好總在這裏打攪,還須叫他回家裏去妥當,我便是來接他的。”
明慧又勸了會兒,見唐夫人一心要回府,倒不好緊著說了,於是便也讓兩個太醫打點起身,一並前往唐府而去。
唐夫人因見唐毅著實狠病了場,當下便也熄了昔日責備的心,反隻溫言軟語。本想同他說懷真會回來照看……卻畢竟懷真叮囑過,唐夫人自個兒也有些顧慮,因此竟忍著並沒提。
唐毅倒是打起精神來,也寬慰了唐夫人兩句,因聽她說這兩日住在應府,他遲疑了會兒,想問一句,卻又罷了。
當天晚上,唐毅因病弱乏極,喝了藥,便早早安歇了。
唐夫人望了一會兒,見入了夜,風越發大了,心下十分失望,隻覺著懷真必然是不會回來了。
誰知過了片刻,卻聽得外頭丫鬟一聲報,唐夫人忙起身,卻見門口上走進一個人來,身上披著鬥篷,雪兜子遮著額,懷中抱著遮擋的很是嚴密的繈褓。
進了門,抬頭時候,一雙明眸在燈下盈若秋水,唐夫人見了,先寬心念了一聲佛。
當下忙上前迎了,驚喜交加道:“還以為是不回來了呢。”又忙把小瑾兒接了過去,卻見小孩兒睡得安安穩穩,絲毫也沒被驚醒。
唐夫人喜歡的看著,念念道:“我的寶貝孫兒,不過半天沒見你,可就想煞了我了!”疼愛了會子,又對懷真道:“毅兒在房內,你不去見見他麼?這會子他似是睡了……”
唐夫人雖懸心他兩個之事,可因抱著孫子,自然就把別的事忘懷了,因隻說了一句,便不理會。
懷真自應了一句,便來到外間。
原來這幾日來,唐府因連連有事,這些底下的丫鬟仆人們,雖然素來馴順老實,可見是兩個人和離了,唐夫人又連日不歸,這家不成家,又群龍無首的,自然有些不大成體統……
何況因是年下,外頭那些王公貴戚們迎來送往的,正是忙的時候,因沒有個主母在,竟也有些搭三不搭四了。
懷真來之前便掂量到此情,因到了上房內,把幾個管事嬤嬤跟外頭的差辦喚來,見人都齊了,才道:“想必你們都知道了,我已跟三爺和離。本不該再來指使你們,然而如今三爺病著,太太又不理事,少不得借我來幫一幫手,你們若是還認得我的,便緊打起精神來,認真辦差,別趁著這時候懈怠懶惰,辱沒了唐府素來的好名聲。若不認得我,犯了規矩的,我少不得也不會容情。”
其實先前懷真沒出嫁之前,敏麗正在肅王府內,唐毅在沙羅公幹,她便常常在唐府一留十天半月的,幫著唐夫人理事,後來又嫁過來主事……是以這些上下人等都是認她的,也素來知道她的性情,——是個最明白妥當,外柔內剛的,因此都不敢怠慢,齊齊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