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她知道,郭建儀因何說出這些話來,故而竟不覺著這些話霸道強橫,反而感念他此心溫柔。
起初的怔忪之後,懷真便欣慰一笑:“小表舅,多謝……”
郭建儀聽她仍這般相喚,便道:“不許這樣叫我,原本你跟我也沒有這種勞什子親戚相關,叫我建儀,或者哥哥。”
懷真忍不住又是一笑:“不成的,我心裏早當你是親人了,這輩子也改不了的。”
郭建儀不以為忤,自顧自點頭道:“也罷,那就不用改,以後嫁了我,再慢慢地改就是了。”
懷真見他仍是執意這般說,才斂了笑:“小表舅,別說了……其實、你不必為我擔憂,我方才跟騁榮公主說過了,我想、想離開舜,跟她一塊兒去詹民國。”
郭建儀眯起雙眸:“你說什麼?”
懷真道:“其實很久之前,聽公主說起詹民國的民俗風情等,我就心向往之,很想出去走走,隻是一直不得閑,這會子卻正是個時候。”
郭建儀道:“你又要任性?”
懷真道:“並不是任性,隻是這兩年內發生了好些事兒,若是出去走一走,長些見識,對自個兒也自能好些。”
郭建儀道:“隻怕是你自己亂想的,可問過王爺王妃的意思?”
懷真笑說:“你不是不知道的,爹爹跟娘自來最疼我,我若認真求,他們為了我好……哪裏會不答應?”
這倒是真話,郭建儀道:“你寧肯跑出去,也不肯嫁給我?”
懷真一瞬有些恍惚,望著郭建儀的雙眸,想到前世那淡然疏離之人,便說道:“我隻是不想再跟人結緣了……倘若我一早兒便固執己身,當初並未再許了人……這會子,又何必是這個境地呢?”
重活一世,本不願再陷入情劫之中,誰知卻竟比上一輩子,陷入的更深更狠。
然而不幸中的大幸,是家人都好端端地在,相比較而言,她個人如何,是痛是喜,倒是不足輕重了,她於願已足。
於願已足。
郭建儀皺眉說道:“我不會似唐毅一般,絕不會叫你後悔嫁我。”
懷真道:“我並沒後悔嫁給他。”
承蒙唐毅一片錯愛,才有那許多叫人迷醉的癡戀貪妄,懷真並不後悔曾跟他相識乃至相戀,然而倘若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隻怕不會再選擇跟他結緣,畢竟,相比較陷於愛寵之境的那種無限甘美,兩下分離之時的苦痛,卻叫人更生不如死。
越是情深,越是痛狠。
因為這份不堪痛楚,便不想再情深似海。
郭建儀咬了咬牙,心中的怒痛之意已經無法自控,索性上前一步,便將懷真複抱住了,低頭便向著她唇上吻落。
懷真猝不及防,隻能轉開頭去,叫道:“小表舅!”
忽覺他的唇亂亂貼在腮上,似乎有一種清清苦苦的氣息,又有些涼意,真似從荷葉上滴落的水,濕濕潤潤打在臉上似的。
郭建儀不顧一切吻落,唇間的肌膚,柔嫩溫香,從她極小到已為人母,她曾離他極近,彼此毫無隔閡,她又曾離他甚遠,如天邊星辰,他曾唾手可得,偏偏花落別家。
如今,再也不肯放手。
他近乎沉迷地吻落,一寸寸占領,一寸寸膜拜,心跳的幾乎要立死過去,清明的雙眸也漸漸狂亂,目光在那嫣紅的唇瓣上逡巡……
正在此刻,便聽懷真道:“小表舅!求你,求你!”
郭建儀微微一停,長睫底下的眸子裏,難得地有些迷蒙之色,如空山煙雨,朦朦朧朧地看著她。
卻聽懷真低聲說道:“求您……別這樣,不然,以後我真不知……該怎麼麵對您了。”
郭建儀盯著她看了半晌,眼底的煙雨慢慢地散去,終於將她放開,平靜說道:“好,我不跟你說就是了,然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隻跟王爺王妃相商如何?”
他說完之後,長籲口氣,低頭看看身上衣裳有些皺了,便掃平了些,不理懷真,負手自去。
郭建儀總也是混跡朝堂這許多年,且又天性聰敏,又怎會不知,——原本書房門口是有丫鬟的,然而李賢淑來時,卻一個人也沒了,且李賢淑乍然那句,分明是故意揚聲給他聽見的,不然,涉及懷真名聲的這些機密話,她如何竟會如此大意張揚。
隻怕是李賢淑也得到消息,有些不知所措,才叫他知道,看看他的心意罷了。
郭建儀卻是感激李賢淑這份小小私心的,畢竟,天才知道……他的心意,自從在應懷真少女之時初一次表露,至今,都從未變過。所謂: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