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真正出神中,茫茫然聽蘭風說了這幾句,起初竟未及反應,過了會兒才醒悟,便道:“爹……你說的可是真的?”
蘭風心中為難,可是望著懷真雙眸,仍是點了點頭:倘若強留,懷真自然不會忤逆,然而自從先前他入詔獄開始到如今,懷真隻怕也從不曾真正開顏過,倘若她果然有心出去遊走四方,隻要是她願意且是喜歡的,又如何不能成全?
因此趙蘭風痛下決心,終究首肯。
不提懷真如何,倒是李賢淑聽說了,把蘭風罵了幾句,道:“這樣嬌滴滴的女孩兒,又不是騁榮公主那樣鎮日在外騎馬遊街的,跑出去怎麼了得,誰知道會生出什麼別的事來?何況她還有個小瑾兒呢!肚子裏可還揣著一個呢!”
蘭風道:“我也是想開了,若要懷真不傷分毫,隻好把她牢牢地看在宅子裏,不然倘若出去……宮中府中,倒也不知會有什麼意外,不如且隨著她的心意,由她去罷。”
李賢淑直著眼問道:“小瑾兒呢?”
蘭風道:“你沒見麼?這幾日懷真特意把小瑾兒放在太太那裏,隻怕她也是想……”
李賢淑不由鼻酸:“好罷,別的能撇下,她的親娘也能撇下?”
蘭風把李賢淑肩頭擁住,道:“快別這樣傷感,你就當懷真仍是出嫁了罷了。”
李賢淑搖頭道:“若是出嫁,倒也比這個好些,至少知道她在那兒,要找也是容易的,若真去了詹民國,來來回回,至少也要三個月!”
蘭風道:“你忘了先前你陪我回泰州,也依舊是跟懷真分開了數月呢?”
李賢淑語塞,忍不住捶打蘭風道:“你到底是幫誰的?”
蘭風握住她的手:“我誰也不幫,我隻是想讓懷真快活自在。”李賢淑聽了這話,紅著雙眼,卻終於不做聲了,隻是低低啜泣。
話說這日,正是騁榮公主啟程回詹民國的日子,隻是眾人卻並不知道,車駕之中,還有一個永平郡主。
騁榮公主仍舊騎著馬兒,隨行車駕旁邊兒。
懷真因是頭一次撇開父母出門,心中忐忑惶恐,雖包袱等物都收拾妥當了,可臨行之前,竟又不舍起來,那腳幾乎也僵了,寸步也動不了。
李賢淑更是不舍,拉著她不許出門,蘭風因見母女兩個如此,他心裏卻也難以割舍,更隱隱後悔答應了她,便溫聲道:“阿真……若現在變了主意,也還使得。”
自打定了主意要去,這兩日裏,懷真也分別向應玉,張珍容蘭家裏,唐府等各處都走了一遍,將所要需要交代的一應事宜也都安置妥當。
事到如今,又怎能後悔?
將出門之時,門上卻報表舅爺來到。
雖然懷真要遠遊此事,並未向人張揚,隻是懷真私底下同應玉說過……然而郭建儀因早知道她有此打算,何況她又拒了自己的心意,便猜到她今日要跟騁榮公主去。
進來見蘭風夫婦是如此情形,郭建儀自知猜對了,心中冰冷無言。
懷真反鎮定下來,道:“小表舅,先前不及說,正好你來了……可記得我曾同你說起的好事麼?是因太姑奶奶把她一應的產業都交付了我,我理了賬目,留了一部分能用的,其他的田舍產出,庫中的寶物等,都交付你處置,權作國庫之用罷,也算是我盡了太姑奶奶的一點兒心意。”
郭建儀深吸一口氣:“我不聽這些,隻要你留下。”
懷真道:“我留下也隻是生事。我走後,別的倒也罷了,隻有小表舅你,我向來雖知道你的心意……然而你好歹也為自己著想,郭家不能無後,京中好女頗多,小表舅若是能與人結緣,我不管在何處,都為你喜歡。”
車輪滾滾,微微顛簸,懷真回想臨別之情,不覺心旌神搖,難以自在。
正行走間,騁榮公主忽地聽到一聲喚:“停車。”
騁榮靠近車窗,便問究竟,卻見車簾微微打起,是懷真滿麵淚痕:“公主……我……”
原本打算去詹民國的時候,還是一派喜歡,仿佛豁然開朗,然當真啟程,每次車輪轉動,都好像壓在她的心頭一般,叫人呼吸都不能。
騁榮才要說話,就見莽古從前頭打馬跑了回來,問道:“怎麼不走了?”
此刻已經是出了城門,上了大道,左右兩邊兒是密林,因天氣漸冷,這會兒又早,路上竟沒有別的行人。
騁榮才要回答,忽然臉色一變,放眼看向身側林中。
與此同時,便聽到得得的馬蹄聲響,從背後大路上急促傳來!騁榮不及回頭看來人是誰,就見密林中嘩啦啦一聲,數隻飛鳥衝天而起,與此同時,箭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