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7 章(1 / 3)

山陰近海,多水,雖是冬日,卻並不覺如何肅殺,仍透出幾分濕潤氤氳氣象,清溪泛波,襯著那般黑瓦白牆,宛若水墨畫軸,雅致幽遠。

是日絕早,一艘烏篷船自橋下蕩出,船槳入水,搖動半塘漣漪。

懷真還未睡醒,就被他驚醒,還未來得及開口,一襲長披風兜頭蓋臉地將她裹住,便被抱了出來,不想竟是來至船上。

原本不知他到底想如何,此刻試著轉頭四看,所見竟是那般清新自在的山水景色,才把那份驚怕之意暫且壓下。

昔日懷真雖跟著蘭風泰州住了多年,然而泰州地僻,不似山陰這裏近浙,因富貴做底,透出幾分清雅斯文氣象來,如此新奇,倒是第一次得見。

隻可惜身邊兒相陪的是這個人,不然的話,真真兒可以開懷了。

懷真隻看了一會兒,因有心事,便又垂首,退回船艙內,默默靜坐。

對麵兒阿劍問道:“怎麼不看了?”

懷真聽他出聲,不免想到昨夜他所作所為,乃至後來她擔驚受怕,也忘了是怎麼睡過去的,隻是不免又做了些零碎可怕的噩夢,此刻便更不願同他說話。

阿劍見她不言語,便道:“還是因為……並不是想跟我一塊兒出來走動?”

懷真見他竟然一猜就著,心中微驚,卻仍不抬頭。

耳畔隻聽得船夫搖櫓,吱吱呀呀的聲響,懷真略瞥過去,見那湖水深碧,便想起一事來,忍不住問道:“前兒你說他不在浙海,那卻是去了哪裏?”

阿劍淡淡道:“你不是說你沒提那個人麼?”

懷真啞然無語。

阿劍看她低眉垂首,帽兜兀自壓在額前,越發顯得臉兒巴掌般,小的可憐,他心底一歎,便伸出手去,將帽子微微地給她往上撩了撩。

不料懷真被這突兀的動作嚇了一跳,忙傾身往後,意圖避開他的手指。

阿劍見狀,便緩緩地握起手來,輕輕冷哼了聲,卻也沒說什麼,隻盯著懷真看了幾眼,便舉手將旁邊小桌上的一壇子酒拿過來,自斟了一杯,舉頭吃了。

懷真嗅到酒氣,隱約又有些慌張,隻顧轉頭看著外麵。

這會兒因是清晨,河上霧蒙蒙的,青石板路上偶爾有幾個早起之人走動,忽地見一家門扇打開,竟是個民婦走出來,來到河邊,俯身打水。

懷真不由仔細看著,卻見這婦人年紀中等,容貌也不算出色,隻是普通平凡罷了,身著一襲青色棉布衣裙,提了水後,便起身拾級而上,又回到那門內去了。

她的動作十分利落嫻熟,顯然是做了無數次,故而習以為常,臉上都還帶著幾分晨起的惺忪之色,然而就是這樣極為尋常的舉止,卻讓懷真看愣了。

阿劍見她不言不語,隻是打量,便說道:“你看什麼?”

懷真心道:“這婦人顯然是小戶之家,故而她親自勞動,家中隻怕也有夫婿兒女,故而早早地起身做事……倘若我也生在這個地方,也如這個婦人一般,守著家人……平穩安然的……也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忽地又想:“前世之事,不必再提。隻今生是這個樣,先前在唐府內,因三爺公務繁忙,彼此也總是兩下分開,如今更不用想了,竟像是水上浮萍,哪裏有個安心的時候,竟還不如這尋常農婦了。”

懷真便問道:“上回,你同我說你叫阿劍,這名字隻怕也是假的了?”

阿劍聽她問起此事,便回答道:“袁先生有醉劍之稱,父親大人從小盼我能學的他一二風采,故而我的乳名叫做劍郎,我還有個扶桑名字,隻不過你大概不想知道。”

懷真點頭道:“劍郎……有這個名字,何必再有什麼扶桑名字?”

阿劍心頭一動,張了張口,卻是無聲,此即見她怔怔地望著河岸出神,便道:“好罷,我同你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