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真自是不知的,便微微搖頭。
淩絕因力有不濟,氣喘艱難,話便說的很緩慢,卻竟像是一字一頓,格外絕然似的,他道:“我心中想,這一輩子,我寧肯你恨我仇我,從一開始就報複我……不管怎麼都好。”——不管怎麼都好,也比她如今這樣平靜相對,就仿佛他是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路人而已!
懷真啞然,想了想,說:“畢竟那些滔天大過,想來引子自然是我,若不是我一意孤行的纏著……也不會讓你做成那許多事,故而起初我雖恨你,也曾想過報複,但一來要看顧家人為要,二來……我委實不想再跟你糾纏了。”
倘若要行報複之舉,自然要不停地跟他接觸,誰知道又會牽絆出什麼來呢?
她一心都在父母親人身上,也並沒那許多大精神理會別的。
這卻也是淩絕知道的,正也因為知道她這不想跟自己牽扯的心意,故而……越發難受。
淩絕又喘/息了會兒,才道:“然而你竟一個字兒也不肯透給我,這許多年來,你看著我……是不是就如看著一個傻子一般?”
懷真聽他說了這句,便平靜說道:“這輩子,我待你如何,我爹娘待你如何,你自清楚,他們兩人,幾乎把你當做己出了,而我……”
淩絕苦笑。
這數日來,淩絕把從跟懷真相識之初的種種,盡數都想了一遍,除了在懷真小時候曾對他有過種種怨懟之舉,比如才見到他的時候吐了,——譬如最厲害的那次,便是把他推在薔薇花架上,再有,是被金飛鼠所擄那夜的種種……
隨著兩人漸漸長大,她所表露出來的,竟多是跟他的疏遠之意罷了,現在回想,越發明白了,何以她那樣抗拒嫁給自己。
隻因她曾輕許過他一世,怎奈他有眼無珠,竟把一片真心掏了出來,扔在腳下,死命地蹂/躪踐踏。
眼前不由地又閃過許多不堪回首的情形,如今……這一場場的回憶,竟不僅僅是懷真的痛苦,而也是淩絕的刑罰。
此刻淩絕仿佛知曉,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讓他得知她出京之事,讓他身受重傷,讓他得到噬月輪,才記起這些殘忍前世。
這便是神明玄妙的捉弄,——將前世他本該唾手可得的所有美好都一一列出,也將她所遭受的所有苦痛盡數呈現,讓他親眼所見,比感同身受更能感同身受,時而極樂,時而身在地獄,如斯折磨,宛若淩遲。
雙眸竟總是不覺濕潤,淩絕卻隻宛若無事般,問道:“你可知道了……那時候,我為什麼曾那樣待你?”
懷真不知,自打重生以來,她也曾想過,然而總無答案。
當即轉開頭道:“我當初連報複之心都無,又何必再想這些?就算是知道了,可能換我那一世安心?何必徒勞無功。”
淩絕仔細望著她,不肯錯過她的每一寸眉目容色,點頭說道:“你為何……不告訴我,不跟我透露分毫,就算是……讓我有個贖罪的機會。”
懷真笑道:“縱然我跟你說,以你的性情,你可會信?”
淩絕點頭,忽地若有所思般問道:“那唐毅呢?你可對他說了?且你對我避之唯恐不及,為何竟肯嫁給他?”
懷真蹙眉不語,麵上浮出懵然之色,仿佛在思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