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真捂著臉,頓足道:“小神佑看著呢!”
唐毅笑嗬嗬道:“又如何?我也是這般親她的。”說著故意親了神佑一口。
誰知小神佑咯咯地笑,自湊過來,竟也親了唐毅一臉口水。
唐毅越發得意起來,就傲然對懷真道:“你瞧我女兒多乖,親她一下,她這樣喜歡,你反而啐我呢,哼。”
懷真見他一本正經講這般歪理邪說,點頭笑歎道:“瞧這輕狂樣子!得虧如今不是禮部的人了,不然禮部上下也必然都給你教壞了,如何了得?”
唐毅隻顧笑,打量著懷真,見是這般媚容素態,嬌惜可人,忽然想到先前淩景深在酒樓門口說的那句話……一想不打緊,竟又無端想起東海上那一場來。
此刻雨聲聒噪,唐毅心中有些發緊,便單手抱著神佑,一手又摟住懷真的腰,默默地將她攬到懷中去,下頜抵在發端,輕輕蹭動。
懷真詫異,見她又不做聲,便道:“又緊著胡鬧。”因在這門口上,人來人往的,也是不便,懷真便掙紮著將他推開。
唐毅忽然道:“我不舍得離了你們。”
懷真凝望著他的雙眼,便明白了他所指的是什麼,卻隻做不知的,道:“今兒娘也來了,你可見過了?”
唐毅隻一點頭,懷真又道:“你大概也聽說了,近來應公府裏不大太平,老太君又病倒了,聽說很不好呢……娘先前便曾同我說起來,不知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方才廳門口隱約聽見幾句,此刻又聞這話,唐毅便明白了,因道:“這個隻看嶽母自個兒的意願罷了。”
懷真歎了口氣,悠悠然道:“那裏的人倒是沒什麼叫人眷戀的……”
唐毅笑道:“哦?既然如此,什麼才叫人眷戀?”
懷真抬眸掃了他一眼,卻不回答。
唐毅卻早明白:自從懷真上京,那樣小的年紀就住在應公府內,又跟他相識種種,自也有些令人無法忘懷之處。
是夜,外間仍下了一夜春雨,天地萬物也都潤澤鮮明起來。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之中,室內帳底,卻也是春/色無邊,同樣的纏綿潤澤,種種淺愛深惜,莫可名狀。
而那低婉動人的嬌聲微喘,竟是半宿未停,比那窸窸簌簌的雨聲更叫人骨軟筋酥,魄動魂消,正是情到深處,情難自禁。
此後兩日,天漸放晴,王曦跟趙佩作陪,李賢淑便同懷真兩人回了應公府一趟,隻以賢王府的名頭罷了。
門上報說賢王妃跟永平郡主來探望老太君,裏頭慌忙有人迎了出來。
故地重遊,滋味真真兒是兩般著。
李賢淑同懷真緩步而入,裏頭應夫人跟大奶奶親自迎了出來,恭恭敬敬引到應老太君上房。
進了裏屋,果然見老太君臥在榻上,已經有些奄奄一息之態,因聽聞兩人來到,便竭力轉頭看過來,雙眼裏閃閃爍爍,嘴角牽動,卻沒出聲兒。
李賢淑上前,打量了會兒,此刻心中不禁也覺著可憐,便放輕了聲音,問道:“您老人家可還好?”
不料應老太君打量著李賢淑,半晌,目光中漸漸地透出幾分恐懼之意來,竟喃喃含糊道:“魔、魔障……鬼怪……”
李賢淑一怔,看看應夫人,應夫人立在旁邊,甚是尷尬。
昔日李賢淑在這應公府內,不過是兒媳婦,應夫人跟前兒哪裏有她坐著的道理,如今反而是風水輪流轉了。
應夫人隻得苦笑道:“老太太自打病了,時常迷糊,會說些胡話……王妃還請寬恕。”
李賢淑卻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隻道:“我以為呢,不算什麼,隻老人家的身子要緊罷了。”
不料應老太君呼呼喘了兩口氣,忽地斷斷續續道:“不是我、害人……你大膽,快、快走開!”竟有幾分凶狠地盯著李賢淑,若不是已經不大能動,隻怕要動起手來。
應夫人越發無言,忙示意丫鬟上前安撫。
大奶奶在旁輕聲說道:“覺著老太君是被什麼纏磨住了似的……有一天居然還叫出楊姨娘跟應蕊的名字來……也不知怎麼樣呢。”話如此說,神色卻也安然,不見大驚怪害怕的模樣。
懷真在旁聽了,心中一動:當初有人要害李賢淑,反被她識破,陰差陽錯逼死了個楊姨娘。那背後黑手,雖然人盡皆知,奈何事關一家之體統,竟無人敢言。
沒想到如今,終究是“冤有頭,債有主”……誰知道呢。
李賢淑也不言語,隻默默盯著應老太君看了會兒,見她兀自死死地回看自己,然而細看,卻又覺著她此刻卻不是盯著自己,竟像是看著另一個人似的,眼神又是恐懼,又兀自還有幾分凶狠。
李賢淑唇角一挑,有些冷笑之意,便淡淡歎道:“罷了,隻怕果然是病的有些糊塗了,想老太君誥命之身,又怎會被什麼鬼鬼怪怪的侵擾著呢?不打緊,有道是‘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一句話,卻說得應夫人有些色變。
應老太君直著眼,嘴唇哆嗦,卻再說不出什麼來。
李賢淑說罷,掃了老太君一眼,便站起身來,又對應夫人道:“唉,我看老太君這光景,仿佛是不大好了呢,倒不如準備準備後事,也好衝一衝。”
應夫人垂眸點頭,說道:“您說的是,早已經準備妥當了呢。”
李賢淑歎道:“這我就放心了,老太君一生呼風喚雨的,享盡了多少榮華富貴,縱然歸西,也務要大操大辦,讓她風風光光才好。”
應夫人隻一一答應,又相送李賢淑懷真出二門,誰知還未出門,就被應竹韻攔住。
應竹韻因對應夫人道:“我送王妃跟郡主出門就是了,太太還是回去照應著老夫人那邊兒罷。”應夫人巴不得如此,也不理論,便告退去了。
李賢淑見應竹韻滿麵焦急,便知道他有事,因示意跟隨的人後退,笑問道:“你怎麼了?忙忙碌碌的?”雖如今是王妃的身份,但李賢淑生性不是個謹慎愛矩的,且因在這府內的時候,多虧應竹韻幾度照料,他又是應玉的父親,因此自來另眼相看,跟對別個兒不同。
果然,應竹韻道:“的確是有個不情之請。”說著便湊近了,道:“王妃竟還不知道呢?老太君不好了……”
李賢淑笑道:“怎麼拿著舊聞當新聞呢,我方才親眼自看見了,怎麼不知道?”
應竹韻道:“並不是說此事,老太君雖不好了,但她吩咐,她歸西之後,就把身邊兒的丫頭都打發了,我聽那意思,竟是要遠遠地賣了呢。”
李賢淑早就有些耳聞,便道:“我隱約也聽見了,老太君向來這樣,從來隻顧自個兒,連伺候她那許多年的安品聽說也要打發?這許多年安品鞍前馬後的,照顧的何等妥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放了人家女孩子又能怎麼樣?好歹給自己積積德!”
因是自家家長,不好盡情非議。然應竹韻心裏不忿,便越發小聲道:“誰說不是呢?我本來求過,奈何又被痛罵了一頓,我揣摩著,老太君是遷怒安品呢,先前我曾聽聞老太君罵她吃裏扒外……王妃可還記得,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