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疆的腳步頓住,不自覺的移開了目光,他道:“沉扇。”
顧沉扇道:“哥,什麼事?”
顧沉疆道:“拿些幹糧出來,我餓了。”
顧沉扇聞言一愣,她這個哥哥,對吃飯向來都不積極,今天卻不知是吹了什麼風,竟是搶著要吃飯了。
顧沉扇心中雖然如此想到,但還是依言將包裹裏的幹糧拿了出來,遞到了顧沉疆的手裏。
顧沉疆接過幹糧,便在火中烤了起來。
不一會兒,餅子散發出焦香,顧沉疆道:“陳公子,先吃飯吧。”
張京墨聞言略微一愣,又瞧了眼顧沉疆手上的餅子,不由道:“你們吃吧,我不餓。”他的確是不怎麼想吃東西。
顧沉扇見狀卻是勸到:“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不行的,白滄,你吃一點吧,再等個一兩天,我們就能到這附近的城鎮了。”
張京墨露出猶疑的神色,但他最後還是沒說什麼,伸手接過了顧沉疆遞給他的食物,食不知味的咀嚼了起來。
顧沉疆見狀卻是忽的放下了手中的餅子,起身去了樹林裏。
張京墨見顧沉疆走的莫名其妙,還以為他是生氣了,惶惶道:“沉扇,你哥哥怎麼了?”
顧沉扇道:“別管他,他……就是性子別扭。”她也以為是自己哥哥生陳白滄的氣了,畢竟從頭到尾,顧沉疆對陳白滄都沒有什麼好臉色。
張京墨聞言似有些委屈,他悶悶不樂的又啃了一口餅子,便不再動嘴。
顧沉扇見狀,也隻能歎了口氣,心道陳白滄這樣的公子哥,真的能幫他們取到那東西麼……
就在二人沉默之際,被以為是生氣了的顧沉疆卻是從樹林裏又走了回來,這次他的手裏提著三條肥美的河魚,魚口還在一張一合,顯然是剛從河裏撈出來的。
顧沉疆將手裏的魚遞給了顧沉扇,道:“吃吧。”
顧沉扇和張京墨都露出驚喜的神色,張京墨道:“謝謝顧公子了。”
顧沉疆略微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而顧沉扇則是興高采烈的從包裹裏拿出一包鹽和些許調料,將魚清理幹淨後,便陌上調料烤了起來。
張京墨死死盯著魚,仿佛絲毫沒有注意到顧沉疆時不時朝他投來的,帶著深意的目光。
很快,魚肉散發出濃鬱的香氣,張京墨歡呼一聲,便開心的拿起來啃食,顧沉扇也遞給了顧沉疆一條,卻不想顧沉疆搖了搖頭。
他道:“拿給陳公子吧。”
顧沉扇見張京墨啃的無比歡快,顯然一條魚是不夠他吃的,於是略作考慮之下,便真的將魚遞到了張京墨麵前。
“吃吧。”眼前的女子神態溫柔,剛清洗幹淨的頭發散發出一種植物的香氣,張京墨抬頭一看,便仿佛看楞了。
接著顧沉扇叫了好幾聲,才把張京墨的神給叫回來。
他一邊接過顧沉扇手裏的魚,一邊呆呆道:“沉扇姑娘,你可真好看啊。”
顧沉扇臉頰一紅,嗬斥道:”你說什麼呢!”
張京墨自覺唐突,急忙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隻是……”
“好了,我知道了。”顧沉扇道:“吃你的魚吧。”
張京墨憨笑幾聲,便低頭吃魚。
互動的顧沉扇和張京墨都沒注意到,在他們兩人對話之時,顧沉疆投來的略微陰沉的目光。
接下來的幾天,又是馬不停蹄的趕路。
很快三人便到了就近的城鎮,張京墨見顧沉疆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便依依不舍的同兄妹二人告了別。
顧沉扇見張京墨準備離開,最終還是按照計劃的那般,叫住了張京墨。
她說:“陳公子,小女有一事相求。”
張京墨道:“什麼事?”
顧沉扇眉宇間盡是憂愁,她道:“我知陳公子不是凡人,我和我哥哥想去玉虛山尋一祖傳之物,不知陳公子,可否助我們一臂之力。”
張京墨道:“玉虛山?那是哪裏?離這裏遠嗎?”
顧沉扇道:“不遠不遠……就在這附近。”他們之所以出現在那邊境小城,就是因為想要穿越戈壁走一條去玉虛山的近道。哪曉得消息被泄露,她和顧沉疆險些被追殺他們的人奪取性命……
張京墨想了想,便道:“不遠就好,我要在八月之前趕到皇城,既然不遠,那我便陪你們去一趟吧。”
聞言顧沉扇露出驚喜的神情,感謝了張京墨好幾聲,張京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道:“小事,都是小事。”
一邊說著,他一邊轉身向前走去:“那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吧,休憩幾日,便出發。”
在張京墨轉身的時候,顧沉疆和顧沉扇對視了一眼,顧沉扇的眼裏是滿滿的擔憂和愧疚,而顧沉疆的眼神卻很深,讓顧沉扇看不出她這個哥哥,到底在想些什麼。
在小城休息了幾天,又補充了幹糧和必備的物品,三人便直接上路了。
這小城裏玉虛山不過三天腳程,若是策馬而行,一天多便到達了目的地。
到達玉虛山腳的那天,正好在下著小雨,三人身披鬥篷,戴著鬥笠,站在山腳下朝著不遠處的山峰望去。
之間玉虛山直插雲頂,山腰雲霧環繞,樹木叢生,讓人遠遠望去,便心生怯意。
張京墨道:“你們要尋的東西在哪?這山上可是有不少的野獸……”
顧沉扇道:“白滄,這野獸倒是不怕,我們隻是怕像那天一樣被人偷襲,我知道你有法子,幫幫我們好嗎?”她說著,流露出哀求之意。
張京墨見到顧沉扇的這個表情,便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口中道:“沉扇,你放心吧,我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顧沉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隻是道:“走吧。”
說罷,三人便從山間小道,緩緩進入了那玉虛山中。
張京墨其實沒有把握這一次能否找到那古廟,畢竟他不能探究人心,不知道那顧沉疆和顧沉扇,對這未知的寶物,欲望到底有多強烈。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這趟旅程比他想象中的,容易了許多。
山間蛇蟲鼠蟻數之不清,他們上山的第三天便遇到了一頭黑熊,張京墨負傷,顧沉扇見張京墨受傷後暗自垂淚的許久,可卻沒有提出要下山。
而張京墨,卻也似乎不知道自己傷得很重,繼續堅持在山上幫助這對兄妹。
就在張京墨奄奄一息之時,顧沉疆和顧沉扇其中一人對生的渴望,終於引得那隱藏在山間的古廟,現身了。
古廟很普通,呈現出的是一種寧靜祥和的氣息,和張京墨前幾次見到的完全不同——古廟的模樣,似乎是取決於尋廟人的心境,若是恐懼交加,那廟便陰森可怖,若是怒不可遏,那廟便紅磚紅瓦,仿佛凶獸大口,這也是為什麼,張京墨會選擇這樣一個方式接近顧氏兄妹的原因,他不想麵對一個充滿了危機的古廟,更不想以身試法,去挑戰大能修士手段。
且不說顧沉疆和顧沉扇,就是他們家已去的顧老,恐怕也沒想到,他有恩的對象是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修真大能。
那個大能給了顧家一件舉世無雙的寶物,可顧家一行人,卻無福消受。
現在,顧家兄妹又站到了命運的分叉口。
顧沉疆第一個踏入古廟之中,他的神色戒備,眼睛裏帶著希冀和對未知的恐懼,卻還是堅定的踏出了第一步,進入了古廟之中。
張京墨被顧沉疆扶著也進入了古廟之中,而顧沉扇則跟在兩人身後,進入了這神秘的廟宇內。
三人剛踏入古廟,身後的門邊重重的關上了。
顧沉扇正欲說話,卻忽的一愣,隻見三人麵前,突然出現了一麵臉盆手掌大小的鏡子,這鏡子看似普通,卻散發著濃厚的靈氣,張京墨一看便知此物絕非凡品。
三人朝著鏡中望去,都看到了自己的麵容,而這麵容卻突然扭曲,變成了其他的畫麵——
顧沉扇看到她自己,鏡中的她依偎在一麵容模糊的男子懷裏,在兩人周圍,時不時傳來小孩的打鬧聲,顧沉扇看著一個陶瓷似得娃娃跑到她的麵前,叫著她娘親娘親,哥哥欺負我。隨後又出現一名七八歲的男孩,叫著娘親,我沒有欺負妹妹。
顧沉扇越看越癡迷,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觸碰那隻有在夢中出現的畫麵,然而當她的手指碰到冰冷的鏡麵後,她卻猛地打了個冷戰。
好冰,刹那後,顧沉扇從幻境中醒來了,她呆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而當她轉過頭看向站在她旁邊的陳白滄和顧沉疆時,卻見到了兩幅完全不同的麵孔。
顧沉疆在笑著——顧沉扇從未在她的哥哥臉上見到過如此燦爛的笑容,這笑容就好像顧沉疆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一切……
而陳白滄,卻是一臉冷漠,似乎感覺到顧沉扇看了過來,他緩緩的扭頭,看向了顧沉扇,那眼神,讓顧沉扇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甚至冒出一種荒謬的想法,眼前這人根本就不是陳白滄,而是什麼附在人身上沒有感情的山間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