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破浪 物似主人形(1 / 3)

張京墨覺的自己的狀態很不對。

他不怕黑,不怕高,也不畏懼死亡,按理說這樣的他,在麵對看似沒有盡頭的階梯時,最多是生出幾分不適。

可是張京墨卻發現,他內心深處的不適在不斷的擴大。

陸鬼臼的手,幹燥而溫暖,在黑暗之中牢牢的將張京墨的手緊緊握住,他似乎察覺到張京墨的手有些冰,便握的更緊了些。

階梯很長,卻也足夠的寬,容得下兩人並排同行。

陸鬼臼一隻手牽著張京墨,另一手舉著一個火把,和張京墨一齊慢慢的深入地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許行程剛剛開始,或許已經走了一半,張京墨的腳步忽的慢了下來。

陸鬼臼也停下了腳步,他扭頭看了眼張京墨,輕輕的叫了句:“師父。”

張京墨的手心裏全是冷汗,他渾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腳步沉重的根本無法再往前邁進一步。

陸鬼臼感到張京墨的手心之中一片濕膩,他剛開始問張京墨是不是不舒服,張京墨都給了否定的答案,但現在看張京墨的狀況,顯然並不正常。

陸鬼臼扶著張京墨,讓他坐在地上,道:“師父,你有哪裏不舒服?”

張京墨不肯回答,他垂著頭低低的喘息著,緩緩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無大礙。

但張京墨的忍耐力到底怎麼樣,陸鬼臼卻是非常清楚,能讓張京墨表現的如此難過,明顯不是小事。

他伸出手,探了探張京墨的額頭,發現張京墨的額頭上全是冷汗,待他再將張京墨的頭慢慢扶起,竟是看到張京墨臉色慘白如紙,眼睛半閉,看樣子隨時可能暈過去。

陸鬼臼見狀心中一驚,急忙將張京墨抱進了懷裏,他抬頭朝剛才他們進入的通道看去,才發現他和張京墨的頭頂之上,隻餘下一片黑暗。

也不知是通道關閉了,還是他們離出口太遠了。

陸鬼臼在須彌戒裏翻找了片刻,總算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將人參從須彌戒裏取了出來,然後切了一小片,讓張京墨含在了口中。

千年的參片入口,張京墨總算沒有繼續出冷汗了,他靠在陸鬼臼的懷中,緩了許久才緩了過來,他慢慢抬頭,正欲說些什麼,然而在看清楚了陸鬼臼的麵容後,他所有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

此時扶著他,一臉關心的陸鬼臼臉上,竟是出現了一條十分明顯的傷痕,那傷痕直直的橫貫了陸鬼臼的整張麵容,讓他看起來更加的陰冷狠戾。

在看到這張臉的時候,張京墨的身體瞬間便僵硬了。

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到底看到了什麼,他隻是奇怪師父的眼神裏為什麼會露出恐慌的神色,他輕輕的叫了句:“師父?”

“別叫我師父!”張京墨一把就打開了陸鬼臼的手,隨後便勉強的從地上站起來,他扭過頭似乎並不想看見陸鬼臼,語氣之中甚至帶上了一絲的顫抖,他說:“……抱、抱歉。”

陸鬼臼被張京墨拒絕的突然,他心中有些失落,但到底是沒放在心上,他說:“師父,你是不是不舒服?”

這都是幻覺,幻覺,幻覺,不斷的在內心深處這麼告訴自己,張京墨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陸鬼臼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依舊是一臉的茫然,他看著張京墨扶著牆壁一動不動,卻又並不敢上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京墨總算是緩了過來。

他這才慢慢轉身,對著陸鬼臼吐出一句:“過來。”

陸鬼臼聞言,緩步上前,擔憂的詢問:“師父……你是不是不舒服?”

陸鬼臼雖然舉著火把,但這火把在漆黑的地下依舊不能將人照的十分明朗,張京墨看著他的臉在火光中閃爍不明……還有那條,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疤痕。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緩緩的舉起手,竟是撫上了他的臉龐。

張京墨用手指感受著那傷口凹凸不平的觸感,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說:“陸鬼臼……把我的眼睛蒙起來。”

陸鬼臼一愣,似是沒有聽懂張京墨的話。

張京墨卻也不重複,而是幹脆自己從陸鬼臼的黑衣上撕下一塊布,然後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陸鬼臼道:“師父……”

張京墨道:“我看見我不想看的東西,接下來的路,便由你引著我走。”至此,他總算明白了敖冕為什麼叫他將陸鬼臼帶上了。

因為不該進那扇門的人,居然是他……

在黑布的襯托下,張京墨的臉色更顯得蒼白,陸鬼臼並不知道張京墨那句看到了不想看的東西是什麼意思,隻知張京墨說什麼,他便聽話做什麼。

於是陸鬼臼又牽起了張京墨的手,繼續往下走去。

張京墨閉著眼睛,跟著陸鬼臼的步伐,可是他的腦海裏,卻是不斷的閃過那些一些糟糕的畫麵,以至於他甚至無暇去關注周圍的情況。

冷汗順著張京墨的臉頰一點點的低落,陸鬼臼在發現張京墨的衣衫被冷汗浸透之後,又叫了張京墨幾聲,卻見張京墨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陸鬼臼的心中生出的些許的恐慌,他摸了摸張京墨的臉,發現上麵一片冰冷。

至此,陸鬼臼不再猶豫,他彎下腰,將張京墨背了起來,然後大步大步的開始往下狂奔。

張京墨很不好受。

即便是閉上了眼睛,他的腦海裏卻還是能清晰的浮現出某些畫麵。

他看到自己走向了一條巨蟒,然後被巨蟒一口吞了下去。他看到自己和已經死去多時的天奉纏鬥,然後一個不察被天奉的腰帶洞穿了心髒。他看到自己去尋那靈脈,卻被靈脈周遭的紅霧小蟲,啃食的一幹二淨。他看到自己在雪山之中,失去最後一點的溫度。

張京墨死了太多太多次了,他以為自己習慣了……其實,並沒有。

陸鬼臼的腳步根本不敢停,他感到張京墨的身體像是受不住嚴寒似得不停抖動,心中怕的要死,甚至於開始暗暗的咒罵給他們帶路的敖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