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雨青原路返回那堵峭壁,抬頭一望,自己的房間裏仍然黑通通的,大概還沒被人發現。
他沿著石縫攀爬了幾步,似一隻靈活的山羚羊一般,在陡峭的石縫間攀走,直到勾住從窗口垂下來的床單,蹬著腳下的石塊鑽進了房間。
靳雨青雙腳才落地,門口忽然亮起一簇明晃的燈光。
“篤、篤”的敲門聲響起來。
“殿下,您睡著了嗎?”侍女輕聲問道。
靳雨青手忙腳亂地把床單收回來,窗戶也來不及關,眼看對方就要推門而入,他慌不擇路地往床上一挺,刺繡的大被蒙住頭,因攀爬石壁而出的熱汗快把他自己給融化了。
門被輕輕推開,燈光遊|走到床沿,侍女挑燈照了照床上鼓鼓囊囊的人形物,重了點聲音說道:“埃米爾·瓊斯殿下,父神喚您前去侍奉。”
那個哈裏斯老妖怪不是在神洗嗎,怎麼現在半夜就出來了?該不會他與尤裏卡私會的事情,被哪頭不長眼的野狼看見了吧!
靳雨青納悶了一陣,才哼起被吵醒的不耐煩的沉悶嗓音,在被中扭了扭身體:“現在嗎?父神不是在閉關神洗嗎?”
“父神的心情很糟糕,希望殿下能夠盡快前去。”侍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丟下一句話,便挑著燈離開了房間,靜靜候在門外。
他翻身而起,一邊心裏暗罵一邊手腳利落地剝掉身上髒衣,沾著桌上玻璃壺裏的水洗了手腳和臉麵,可身上的汗味不易掩蓋。靳雨青自暴自棄地翻開梳妝盒,掃了一大捧香粉抹在身上,最後將玫瑰紅的胭脂點在唇尖,換上哈裏斯最喜歡的那套粉白色繡花的曳地長裙。
對付老變|態,就得不要臉。
靳雨青啐罵了兩句,推開門隨侍女前去的時候,立時換上了一張言笑晏晏、無可挑剔的臉,他從食廚區取了一瓶葡萄酒,掂著腳進入了哈裏斯的房間。
那男人神色微疲地斜靠在木榻上,兩旁垂下的帷幔掩住他半張臉麵,他沒有帶那陰沉蝙蝠般的兜帽,白色的底衣寬鬆地垂在肩上,露出一片健壯的胸膛。
靳雨青悄悄抬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從前被召奉時哈裏斯都結結實實地護著他那張臉,今夜麵帶薄汗的真實模樣,讓靳雨青一時沒能移開目光。他的確是尤裏卡的父親,他們父子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不過哈裏斯的麵容透著些妖冶的死氣,不似尤裏卡那樣充滿生命的活力。
半蹲著在榻旁的儲物櫃裏取拿酒杯時,他注意到哈裏斯身側的枕下又藏著個見過數次的小細長瓶子。他想起那日躺在露天祭壇上,全身無法動彈的情景,以及哈裏斯衣袖間的異香——很可能就是這瓶子裏的藥劑使人身體活動受限。
哈裏斯側頭望著被儲物櫃門擋住一半身影的青年,視線徐徐凝視著他的裙裳,忽而動了動手指喚道:“過來,我的新娘,讓我看看你。”
靳雨青心底厭惡了一番,還是笑嘻嘻的斟滿酒液,奉到他的麵前:“父神大人,您不是在神洗嗎?”
“是的,”哈裏斯捏住葡萄酒杯的底座,癡迷地盯著青年唇頜,“是的……我要進行神洗,”他齟齬著飲下紅色酒液,“我過會兒就回去。”
衣袖裏探出的手指幹巴巴的,毫無血色,甚至有些無力的顫|抖,根本不似前一陣子那樣皮膚緊致。如果不是哈裏斯那張臉連條過於深壑的皺紋都沒有,靳雨青都要懷疑他正走在行將就木的死亡之路上,是徘徊在陰陽交界的活屍。
這難道也是滿月期的不適症?然而尤裏卡並沒有出現這種狀況,那頭黑狼在滿月時不過是性情暴躁了一點,而且熱|欲難解而已。
“多莉絲……”老妖怪哈裏斯伸手握住靳雨青的腕,將他也帶到榻上,“我又夢到你了,夢見你光著腳奔向我。我親愛的多莉絲,你這些年過的還好嗎?”
靳雨青懷裏還捧著個酒壺,正好阻礙了哈裏斯想要觸碰他身體的行動,他向後微微撤去。哈裏斯也及時住手,仰麵歎息了一聲:“你還在恨我,多莉絲?”
他的精神如此糟糕,竟連麵前是男是女都分不清,隻憑借一身衣物就開始自言自語。
靳雨青的寬大舞袖蔽在枕頭上,掩護著自己的手指在枕下緩緩摩挲,趁著哈裏斯神情恍惚的時候兩指勾住小瓶,往衣袖裏一藏,然後笑模笑樣地站起來斟酒。
哈裏斯盯著傾酒的手,猛然掀翻酒杯,擒住了他的小臂。
靳雨青的心髒一下子提到喉嚨,以為他發現了自己偷東西的小動作。
“你會彈琴嗎?”
“……不會”靳雨青垂下眼睫,任有些發酸的酒液沿著臉頰流下來,憋著一股想要直接刺死對方的悶氣。
“唱歌或者跳舞?”
“也不會,父神大人,我隻會騎馬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