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軍對北京城的正式進攻早的讓許多人都沒有預料到。就連剛剛打退了幾千騎兵的彰義門守軍也沒有想到,敵人剛剛到達城下,連口氣兒都沒喘,便開始發動了近乎瘋狂的進攻。數萬大軍衝鋒時的吼聲驚天動地,一度讓許多京營的將士嚇得丟掉了手下的刀槍,要不是高大望奉曹化淳之命連殺十幾人,這北京城幾乎連個防禦都沒有就被對方拿下了。
不過,即便是有一個營的東北軍精銳幫忙,劉宗敏數萬大軍的進攻也依然讓所有人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
“深呼吸,平緩一下心情,不用害怕。”敵人又在組織新的進攻,高大望站在城牆上向著周圍大聲的呼喊,手裏攥著的短刀卻不住的往下流淌著鮮血。而隨著他的喊聲,一陣吸氣聲響起,原本還有些戰戰兢兢的氣氛也漸漸的平緩了下來。不過,這些鎮定下來的士兵之中並不包括那一千“登州軍”。因為從一開始,這些人就沒有任何緊張的表現。
“高將軍,咱打退他們幾回了?”一名京營軍的千總向高大望問道。
“不多。三回!”高大望咧了咧嘴,笑道。他現在是彰義門的守軍主將。原本,沒有敵人的時候,曹化淳表現的還算可以,可真遇到敵人大軍來攻的時候,這個沒經曆過戰陣的老太監還是害怕了。早早地被闖軍的進攻嚇得退下了城牆,但是,害怕的並不隻是老太監一個。幾名有品級的京營將領也在受到進攻之後打起了退堂鼓,原本那個被路飛雲打倒的參將更是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想跑。結果他那一逃,又帶動了更多的京營將士不穩,於是,不等曹化淳下令,高大望便毫不客氣地開始殺人。一連殺了十幾個人,其中包括一名副將,兩名參將,再加上十幾名小兵,之後,彰義門的軍心立刻就穩定了。沒辦法,逃是死,不逃說不定還能活下來,將士們當然知道該怎麼選擇。而高大望也因為表現出來的殺性,還有剛剛一箭射死劉義銅的成績,在接受了曹化淳授予的彰義門守軍主將之位之後,沒有任何人表示異議。
“三回?他娘的,這幫反賊不知道累啊?咱還得打到什麼時候?”有膽大的士兵叫道。
“嘿嘿,這叫什麼?老子當初跟敵人一連對戰了一天一夜,敵人對著老子的防線打了二十多回。這才三回你們就怕了?北京的爺們兒就這樣?”登州軍的一名士兵循著聲音譏笑道。
“誰怕了?” 這話刺激到了身為男人的自尊,聽到的京營將士們頓時有一大部分怒了起來,更有脾氣大的,更是直接吼了回去:“老子長這麼大,就他娘的不知道什麼叫怕!”
“嘿嘿!”
那登州軍士兵幹笑了兩聲,不再說話。可他的笑聲裏明顯有那麼一股不相信的意思。而這,自然進一步刺激到了旁邊的京營將士,頓時,一幫原本還有些膽怯的大老爺們兒們的臉開始漲紅,看向城下開始組隊,並朝著城牆開進的敵軍的眼睛也漸漸泛起了殺氣。高大望身邊的一名京營將士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竟咬牙笑了起來:
“娘的,都打下去三回了,老子不信這回就打不下去。”
“沒錯!”高大望拍了拍這名士兵,又揚聲叫道:“敵人遠道而來,咱們是以逸待勞。他們是攻城,咱們是守城!他們隻是先頭,咱們守城的卻有十幾萬大軍!不管是哪一條,咱們都占著優勢,這場仗,咱們嬴定了。”
“沒錯,咱們嬴定了!”一群登州軍士兵吼了起來。
“……是漢子的,跟老子喊一聲——‘打他娘的!’”高大望大聲叫道。
“打他娘的……”
“你們是娘們兒啊?大點兒聲!”高大望瞠目吼道。
“打他娘的——”
聲浪乍起!正朝著彰義門前進的闖軍兵陣被這一聲驟然而起的咆哮震得一停,好不容易才排好的陣勢竟微微有了一些散亂。而這,讓一直在闖軍陣後觀戰的劉宗敏更是大怒。不過,大怒之後,劉宗敏心中代之而起的卻是一陣驚訝。在他的印象中,能有這種士氣的軍隊,隻有那幾個人所帶領的親兵。可現在,盧象升死了,洪承疇陷於關外,孫傳庭也死了,其他人也大多不是戰死,就是被祟禎自己收拾掉,這一年多來,他帶領的軍隊所向披靡,本以為大明已經沒了什麼精銳,可沒想到,在這彰義門上,居然還有這麼一支軍隊。不過,就算京營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無能又怎麼樣?劉宗敏心中又閃過一絲輕蔑。他雖然不是什麼科班兒出身的將領,卻也經曆豐富。他的勝仗雖然是近一年來才打得比較多,敗仗卻是打了十幾年,而且還有好幾次險些再也翻不過本兒來。所以,他非常明白,在現在的形勢下,北京已經保不住了。……所以,他隻是陰冷地盯著城頭,看著那個正在城牆上走來走去,不住鼓勵士氣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