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光朦朦朧朧,雖不陰沉,卻也沒有日光漏下去。

今天早晨起來的時候顧懷裕的心情很好,穿戴整齊吃完早飯後,對薛嘉提議道:“嘉兒,顧家資助雲城三大學院貧寒學子的計劃已經提上了日程。雖說一時落魄所以接受援助來鋪前程這種事很正常,一般心胸開闊的學子也願意接受,但是不乏個別學子因為不得已接受外援而心生恥辱,這種心態,最好的辦法,莫若與之為友。”

薛嘉一瞬間領會了他的用意:“懷裕的意思是,不如我們作為顧家人,親自前去探望,以平易之態與學子結交,在學子中樹立顧家的口碑嗎?”

顧懷裕的眼神更加入柔和:“恩,是這個意思。用金錢打動人,尤其是對於這些頗有學識、前途不凡的學子來說,不如讓他們心折更好。”

經過幾個月的相處下來,他才漸漸發現嘉兒的學識很好,自然更容易博取那些學子的好感。他越來越意識到,自己身邊的這個人,真的是很好很好,自己簡直就像是撿到一個寶一樣,而前世裏他卻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不由得讓他在心悅之餘又暗暗覺得心疼。

不過真的坐在了雲城最大的雲天學院的時候,顧懷裕不由為自己的這個提議而倍感扼腕後悔——在看到薛嘉被一眾學子圍起來暢談辯論之時。

顧懷裕雖說大家公子出身,自幼也是有家裏專門請來的講師講授,不可能真是個毫無學識的紈絝,但他確實對做學問一事毫不感興趣,反而更喜歡些雜史遊記之流的書。顧二少對這方麵很是自謙,覺得自己除了和他們一樣都認得字之外,實在也沒什麼共同語言。所以做了番友好的結識,把薛嘉介紹到這些學子麵前後,顧二少有些氣悶地到學院後院去賞景去了。

席地而坐的七八個學子在討論了半響關於經學和史學的研究方法後,話題說著說著就歪了樓,從史學跳到了薑國的神權政治體製上,議論起薑國女皇和大祭司分權而治的利弊,之後又跳到了薑國人情風俗上,最後終於轉回了虞國的風俗上。

說起虞國不同於邊鄰朔國最大的區別,莫過於娶男妻,一個學子不由得興致勃勃地提出虞國男妻風俗的形成起由。結果說到這裏,忽然就沒人接話了,議論之聲莫名消失,四周一片詭異的沉默。

薛嘉曾是雲城三大學院楓落學院的學子,即使是嫁去顧家也不到兩年,縱然後來不再去學院繼續求學了,很多人也並沒有遺忘這件事。這件事當初三大學院的學子們之間早就傳遍了,雲天學院的學子們自然也有一顆八卦之心,對其中的曲曲繞繞早就清楚。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薛嘉是自願嫁給顧家二少的,而並非被薛父強迫。

在他們看來,薛嘉作為雲城三大學院中文思敏捷、見識高遠、被授課先生給予了極高期望的聰慧學子,明明有著大好的前途,卻被迫嫁給一個男人,生生斷掉了以後的人生,甚至不能再娶妻生子,這是何等的殘忍?更何況,薛嘉所嫁的,還是一個紈絝,是一個甚至不能讓人心悅誠服的人,何等委屈?這事如果發生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很難接受,何況薛嘉為人還一向清傲。

那時他們還揣測薛嘉會不會在成親那日直接在禮堂上逃婚,為此還有些好事的學生為此開賭下注,結果薛嘉就這樣老老實實地嫁了過去,之後就像一顆沉入湖裏的石子,再也沒了動靜,慢慢人們的好奇心也就弱了下去。直到一年後,顧二公子放下了連家公子、對自家夫郎回心轉意的大八卦再一次傳遍雲城後,三大學院的學子的耳中才再一次聽到了薛嘉的名字。

雲天學院的學子以前自然也有見過薛嘉的,這次顧懷裕帶薛嘉前來,不用特意介紹,很多人也知道是誰。然而畢竟薛嘉不是在這個學院求學,這裏的學子幾乎都和薛嘉不熟,很多事情即使好奇,也不會多問。這時提起男妻之事,眾人幾乎轉瞬就聯想到了在座的薛嘉,便都一瞬間沉默了下來。

薛嘉看到眾人這個樣子,一愣後也明白了為什麼,正想說些別的轉移話題,卻沒想到雲天學院的院長之子陳臨清這時忽然默默地問道:“這一年多,你在顧家過得好嗎?”

薛嘉曾作為楓落學院的學生之一來到雲天交流文章學識,就是那時和陳臨清認識,兩個人相談頗是投機,後來來往也比較密切。陳臨清麵貌溫文爾雅,氣質文質彬彬,相處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薛嘉一度也把他看做知己好友,後來嫁入顧家後才慢慢沒有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