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外的月光被隱隱遮掩住,影影綽綽地落了一地。村裏的樹枝在風裏發出沙沙的聲音,夾雜著幾聲犬吠,村子夜間的氛圍祥和寧靜。

躺在床裏側的薛嘉側過臉,仰頭看著映在窗上的光線,眼神幽深。

從他醒來的時候,他就開始發覺事情不對。

陳臨清固然對他有情,但也不至於做出拋下父母攜他私逃這樣的事情來,想來是背後有人極力慫恿,並給出行動人手和策劃路線,才能使陳臨清順利地潛進顧府帶走他。

他剛醒來的時候,陳臨清和那兩個人正在馬車外麵說話。從他們的言語間,他初步判斷出自己已經身在雲城外偏北的郊區裏。而自己身上渾身酸軟,隻能維持基本的走路,甚至多走幾步就會腳軟。這顯然不是正常的情況,大概是給自己下了藥,以防止自己尋找機會逃走。

他本以為那兩個人和陳臨清是一夥的,沒想到陳臨清也會有這樣的心計,夜間用飯時竟私下買通小二悄悄在那兩人的酒裏下了一種藥,趁他們熟睡,讓店小二把他們弄上樓,陳臨清卻帶著自己逃到了雲城偏南的村莊裏,做了偽裝後安頓了下來。

他略一思索,大概也明白陳臨清的舉動。那兩個人大概就是那個幕後人“借給”陳臨清的人手。然而陳臨清也不是傻的,也很清楚這個人對他薛嘉明顯不懷好意,很有可能一出雲城就會對他們下殺手。所以陳臨清在借他們的勢逃離雲城之後,就迅速地擺脫了他們。

按照行走路線來看,那個幕後人原本告訴陳臨清的是讓他們前往陶城。如今陳臨清非但沒帶他去陶城,反而就在雲城郊外隱藏起來。所謂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反而遮蔽了那些人的眼睛。

如今在陳臨清的嚴密“看護”下,以他的身體狀況,很難逃回雲城。隻是不知道懷裕回來後,能不能找到他?那個幕後策劃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

一開始他以為這個人是顧廉芳,但顧久德父女才來雲城不久,哪來這麼深的根基,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而且擄走他,對顧久德並沒有什麼好處,就算此事和顧廉芳有關,想來也不可能得到顧久德的支持。

那麼,是誰處心積慮地想要弄走他,甚至殺死他?

當初懷裕揚言決裂時,街上那個容顏如玉的少年眼底一瞥而過的忿恨和狠毒在薛嘉腦中一閃過,讓薛嘉心下沉了沉。

會是他嗎?

與此同時,顧懷裕正接待著深夜來訪的客人。

雲城的氣候已經開始漸漸轉暖,坐在顧懷裕對麵的素顏男子卻依舊披著厚厚的紅狐披風,頭上挽著一根簡單的青玉簪子,長發烏黑,垂瀉而下,整個人都透著出塵的迤邐風姿。

隻是可惜氣質再如何好,這人一開口就咳嗽個不休,顯然是個病秧子:“咳、咳......二少考慮得如何?”

顧懷裕先是看了看坐在一旁緘默不語的季準,又看向對麵的男子:“段世子想要回朔國,想怎麼回都可以,為何偏偏要和我同行?”

麵前的男人就是長年在虞國望京養病的安邑王世子——段子安。有流言稱,段子安是朔國質押在虞國為質的,以確保朔國不對虞國開戰。然而前世顧懷裕曾聽聞過另一種說法,說是安邑王世子確實是為了朔虞兩國之間的友好而特意送到了望京養病,但是這是在安邑王支持的太子一黨暫時落敗了的情況下做出的不得已的讓步。想來一旦朔國太子一黨占得上風,最終還是會把段子安接回朔國。虞國方麵一向以貴客之禮招待段子安,並沒有強製拘押段子安的意思。如今他既然要回朔國,想來是時機已經成熟了。

隻是段子安盡可以自己去淮城尋船回朔國姚城,卻偏偏在他出發前往淮城的前夕找上門來,給他送來了叛逃的下人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