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嘉十五年二月, 方後攜皇子皇女失蹤數日, 掌握了京畿防衛的萬旭奉蕭太後之命率緹騎營人馬在望京內城大肆搜尋無果, 非但沒有搜出皇後, 反倒發現許多皇城遺老和帝王黨重臣俱都消失無蹤, 逢皇長女駙馬傅君華頂撞, 萬旭怒而拔刀斬駙馬於馬下。

皇帝倒下十日後, 蕭後以皇帝病重、太子在外的名義臨朝聽政,上朝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排除異己清洗朝堂,對帝王黨的臣子冠以各種罪名, 紛紛下了詔獄。而更多的中立黨則默不作聲,生怕引火燒身。一時間,朝堂上成了蕭家人的一言堂, 無人敢提出非議。

鴻嘉十五年三月, 蕭太後早就派遣至朔國的使者已經私下會見了朔國皇帝謝翊,秘密達成協議, 朔國皇帝乘機發兵攻打虞國邊境, 牽製住駐紮在虞國邊境的靖國公, 使靖國公不能發兵援朝, 天下重燃戰火。

與此同時, 退居於淮城多年的肖侯爺打著“清君側”的旗號率淮城軍隊前往帝都, 蕭太後以帝王名義命樊城軍攔截,雙方一時間陷入僵持。卻不想雲城軍和太子率領的宛城軍對望京進行了前後夾擊,帝都邊防的軍隊風聞太子攜右相歸來, 紛紛繳械投降, 言稱太子天命所歸,願擁護太子正統。

鴻嘉十五年四月,雲城軍和宛城軍兵臨城下,不日圍城,萬旭帶領京畿防衛負隅抵抗,不想之前緹騎營裏在秦崢遇刺重傷之際失蹤的方赫出沒在萬旭身邊,以一人之力截殺萬旭,之後當場遇難,與萬旭同歸於盡。

之後京畿防衛一潰千裏,城中的蕭氏一黨紛紛收拾行囊逃逸,帝宮中潛藏的暗衛高手趁亂救走帝王,望京城門大開,恭候太子周宸歸朝。

等到少年太子背負一身曦光踏入太後宮殿時,就見偌大的宮殿裏空空落落,太後宮裏的宮人們早就各尋門路自求生路,走得走,逃得逃,殿裏別無旁人,隻有衣著華貴高高在上的蕭太後端坐於高座之上,手裏拈著一隻酒樽輕輕搖晃,神色傲慢地俯首朝下看去,冷眼看著少年太子獨身踏入她的宮門。

周宸走進宮殿裏走了幾步,便定定地停在宮殿當中,一言不發地望向高位上一度權傾天下的蕭太後。

蕭太後已年逾五十,隻因早年保養功夫了得,絲毫不顯老態,看著隻如四十出頭的麗人,豔麗的眉梢眼角裏有著壓不住的冷厲,她見周宸走進來,嘴角挑起一個冷酷譏諷的笑容:“你來了?”

周宸沒答話,依舊靜靜地看著她,隻是年輕的眼眸裏有紛亂複雜的神色略過。

這一瞬,一老一少兩代象征著落日和新生掌權者安靜地對望,背後是血與火,生與死,權勢與陰謀,兵戈與刀光,仿佛跨過了無數的光陰,預示著一個時代的逝去。

見周宸不說話,蕭太後露出一個略有些古怪的笑容,語氣也有些詭異的古怪:“小子,說起來這世上誰都可以恨我,你父皇可以恨我,這麼多年過去,我竟然才知道,在他心裏竟然是一直把宸妃那賤人當做親生母親一般的,可他明明知道是我對宸妃下的手,竟還能把我當做母親一般來逢迎討好,他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就這麼心機深沉善於偽裝,我就算是敗給他也不算冤枉;你母後也可以恨我,畢竟當年她被娶進來後受了我不少折辱,以千金小姐之尊竟還能都咬牙受了,做出一副端莊沉靜的模樣來討你皇祖父的歡心,得了他不少稱讚,這般裝模作樣地虛偽,倒正和你父皇是天生一對。”

“但唯獨你們姐弟三人不能恨我。”

“你知道為什麼嗎?”

蕭太後的聲音沙啞裏帶著幾分輕柔的涼意,明明中間隔了半個大殿的距離,卻好似就在耳邊發聲一般,猶如蛇吐信子一般令人戰栗。

她本意不是想問周宸,隻停頓了一瞬,不等周宸有什麼反應,她便繼續說道:

“哦,對了,想來你還不知道,在你那好父皇的寢宮後殿裏秘密停放著一個人的冰棺,存放著這個人的屍身,等待著百年之後與你父皇合葬。這個人啊,就是你七皇叔呐。”

七皇叔?七皇叔周堰不是因為謀反所以......所以被父皇......

周宸直接愣在當地,蕭太後話裏潛藏的衝擊太大,他一時間竟然反應不過來,本想阻止蕭太後接著說下去,一時間嘴唇蠕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他心裏已經隱隱意識到,蕭太後要對他說的是一個大秘密。

這個秘密他父皇不會告訴他,他母後也不會告訴他。

這一生,也許隻有現在才是他唯一聽到這個秘密的機會。

“想來你也不知道,其實在你父皇迎娶你母後之前,曾對你皇祖父言稱,將來願與老七周堰共同分封於雲城,做個自由閑王,不參與帝位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