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巔, 遠極偕遊。
天地反複, 莫失莫忘。
大虞雲城三大書院中, 楓落書院雖不比雲天書院的規模, 人數也比不得雲天書院的多, 但以院落別致、環境清幽入勝, 顯得別具一格。楓落書院坐落在內城外不遠處一座小山的半山腰處, 雖然地勢稍有些偏僻,但這裏風景獨好,也免得凡俗打擾, 正是個讀書的好地方。
因為這山頭直接被楓落書院承包了下來,整個山都是屬於書院的,因此書院占地開闊, 裏麵劃分為眾多不同的院落, 幾乎幾個學子就可以分到一個別致的小院子。
因為原本同住的三個舍友中,一個已經完成學業離開書院了, 而另外兩個今日結伴回家探親, 院子裏隻剩下薛嘉一個人獨居。
近日學院休沐, 但他並不想回到對他而言十分冰冷的薛家, 更寧願一個人帶在院子裏靜靜看書。不過十分幸運的是, 他在學院交流之際, 認識了雲天學院的陳臨清學子,兩人交流得十分投契,結下了良好的友誼, 陳臨清也時不時地會來楓落學院來拜訪他。
知道他休沐會一個人留在自己的院落裏, 陳臨清便從城裏出來,攜了幾本書和一把琴來探望他,使他也感覺不到寂寞。
此時兩個便倚在院裏的桂花樹下,分別靠在樹下的兩塊大青石上,各自尋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沉沐在晨曦的微風裏靜靜習書,感到整個人都心曠神怡。
看了有一會兒,陳臨清放下了手中的書,站起身來自自在在地伸了個懶腰,對薛嘉笑道:“嘉弟,不若我們來彈琴吧?”
薛嘉抬起眼看他,也微笑道:“好啊。”
過了片刻,兩人都取了一把琴出來,人端坐在大青石上,各自把琴放置於自己膝頭,心細捋過一遍,薛嘉抬頭問他:“我們是合奏一曲,還是先各自彈一曲?”
陳臨清微微側首想了想:“許久未聽嘉弟佳音,不若嘉弟先來?”
薛嘉也沒有推辭,直接閉目養神片刻,才慢慢睜開眼睛,把雙手緩緩放至琴上,靜了靜心,便在山間晨起淺薄的霧氣中彈奏起來: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瞻彼淇奧,綠竹青青......
是詩經《淇奧》。陳臨清也閉著眼傾心聆聽,時而也會隨著輕輕哼唱一兩句,隻是聽著琴音裏流淌出的感情,他心下微微有種奇怪的感覺。
卻不想聽著聽著,琴音忽然從一個音上跳過去變了奏,轉而變為另一首曲子: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這首是詩經《風雨》。
陳臨清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他定定地看著悠然彈琴的薛嘉,眼睛裏聚攏著風雨如晦的波濤,心裏卻是壓不住的晦澀。
薛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下了彈奏,他抬頭看著凝望著他的陳臨清,唇角微揚,隨後微微垂下了眼睫,遮住眼底略帶期待的郝然:“陳兄,我就要成親了。”
陳臨清怔在當地,半天才聽自己的嗓音發出一句聲音:“那真是恭喜了。”
陳臨清隻道是薛家為薛嘉尋了一門正常親事,興許是和哪家的大家庶女,興許是和哪家的小家碧玉,卻不想等到街頭巷尾的流言傳進他的耳朵時,他才知道,薛嘉不是要娶婦,而是要嫁人,以男兒之身去做雲城的大世家,顧家的男妻。
而他要嫁的這個公子哥,顧家荒唐紈絝的二少爺,戀慕連家小少爺連采玉的風流韻事則是傳得滿雲城人都知道。聽說不久前,顧老爺曾上連家下聘,卻被連老爺把聘禮一並扔出了門,狠狠給了顧家一個沒臉,在雲城成了一個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