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這般懨懨的?”曹丕問道,輕輕摩挲她冰冷的指尖,“手也好涼。”
莞兒卻費了些氣力,想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
曹丕不放,兩人手上較勁半天,曹丕終是怕弄傷她,便率先鬆了她的手。
“又膽小又執拗,我怎麼就偏偏對你上了心?”曹丕瞧著她很快將手縮進被子裏,不由得戲謔地歎一聲。
“我又沒讓你招惹我。”莞兒終於開口,嗓子因為長久不說話而有些嘶啞。
曹丕挑了眉:“哦?這麼說,莞兒討厭我了?”
莞兒不理會他,將下巴擱在膝上,半晌,才問道:“是你叫甄夫人來說服我的罷?”
“嗯。”曹丕倒不否認,狹長眸子裏全是坦然,“你一直對我躲躲閃閃,我隻好換個法子了。”
“……公子,對於想要的東西,你可以不計方式不擇手段麼?”莞兒看向他,一雙眸子黯淡無光。
曹丕被她這一句問住,未曾想她會說的如此直白,思慮了一番才答道:“若是特別想要得到的,不擇手段也無妨。”他回視著莞兒,頗含深意,“隻要一定能得到,那做了什麼都值得。”
莞兒的聲音卻都顫抖了:“包括製造我與三公子之間的嫌隙?”
曹丕聞言卻不驚異,隻平靜地看著她。
“包括犧牲甄夫人的幸福?”莞兒聲調拔高,帶著嘶啞的拉扯。
“……”
“包括……斷了我自己的全部念想?”縱然他不回答,她卻依舊追問著,有奪眶而出的液體濡濕了麵頰。
曹丕麵上依舊平靜。
“二公子,我既然答應了,就會去伴著甄夫人的。”莞兒最後道,“隻是,我曾經以為,我是從來不會後悔的。但是現在……”
“我卻後悔當初認識你了。”
默不作聲聽她說完這決絕的話,曹丕狹長的眸子微動,裏麵有氤氳的怒氣翻騰。
安靜的室內,他突兀地一笑,諷道:“莞兒,你不要消磨我的耐心。”
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瞧著低著頭不再言語的莞兒:“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與我說話。若你再這般執拗,我恐怕真的會對你失去耐性。”
他伸出修長的手捏了莞兒下巴,逼迫她與自己對視,眸子裏有攝人的光:“你逃不掉的。”
他的手大力,捏得莞兒生疼。她卻恍若無所知覺,露出個蒼涼的笑:“我不逃。”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幾日陰雨過去,各處枯了一冬的遒枝得了滋潤,終於冒出了些許的綠影。曹府上下為了曹植的婚事都忙碌了起來,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
除了曹植的一夢閣。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都那般直白地對崔氏說了,她卻還是同意嫁給自己。而母親也鐵了心要給自己定下這一門看似門當戶對的親事。
有沒有人會考慮他與崔氏,還有莞兒的想法?
聽清鳴說,莞兒前幾日已經搬去了曹丕的府邸,與甄姐姐毗鄰而居。
他都有好多日未曾見過她了。
曹植焦慮地在房內走來走去,隻覺得看什麼都礙眼得很,一拳便打到了手邊的楠木小幾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為何甄姐姐與莞兒,最終都選擇了曹丕!
他心中一團火燃燒著,捺不住便出了門,倒未去卞夫人處,而是徑直踏上曹相處理政務的議事廳。
荀彧與於禁等人皆在。
見他平白無故便闖了進來,曹相不悅地皺眉。
他這個兒子,平日真是放蕩不羈慣了的,如今竟連他議事的地方都敢闖,安知不是有他心?
都是自個平日太過縱著他了。
這樣想著,曹相便沉了臉:“植兒,為何不經通報便擅自闖進來?也不怕被人笑話你沒規矩。”
曹植卻走上前來單膝跪地,懇切道:“父親,孩兒隻想來問一句話,孩兒這婚事,真是再無商榷餘地了嗎?”
荀彧等人皆是知曉曹植的婚事的,聞言不由得心中暗暗歎息一聲。
曹莞那丫頭,聽說是走夜路遭了歹人侮辱,隻怕此生再與三公子無緣了。
那麼聰穎嬌美的女子,當真世間難尋。
真是可惜了,若是有個好出身,不是這般孤苦伶仃,興許也不會落得如今這般境地了。
樂進是最欣賞莞兒的,也曉得莞兒對曹植的感情,他素來心直口快,聞言不由得亦道:“是啊,主公,屬下覺得莞兒與三公子倒是很相配的。”
曹相拿眼睛瞪他:“你從哪裏看出他二人相配了?”
這才又轉向曹植,語氣嚴厲,亦含著隱隱的無奈:“植兒,為父一直與你說,男子漢若成大業,必不得耽於兒女情長。這話你年幼時不甚清楚也就罷了,隻是如今你卻仍不知上進,真教我失望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