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功夫,曹翎已是跑得不見影了。莞兒被曹丕手臂攔著,不由得僵在原地。
心中是滿滿的緊張忐忑。
雨後的黃昏有漫天的晚霞,卷曲勾勒,是深紅淺紅的潑墨畫,鋪陳在澄藍的蒼穹,像是欲蓋彌彰的臉紅心事。
曹丕的聲音很近,夾雜著微風拂在耳邊:“莞兒,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是不會好好綰發?”
他的手掌很大,隨手扯下莞兒有些鬆垮的束發緞帶,順直及腰的長發便傾瀉而下,宛如一匹散開的上好綢緞。
莞兒紅著臉想從他手中抽過緞帶,卻被他拉住,連著緞帶一同握了在手心。另一隻手卻輕輕放在她頭頂,手指細細穿過她的發間。
“這樣也很好看。”他聲音低低地道。
這場景,好生熟悉。
曾有個仲夏夜,醉酒的少年亦扯下她的發帶,帶著醉意朦朧的聲音道:“還是這樣好看。”
和隨之而來隱秘又忐忑的親吻。
所以當曹丕俯下臉來時,莞兒倒不驚訝了。
落在她唇上的他的唇,纖薄,微涼,帶著蒼穹一般的澄澈和不可捉摸的笑意,還有流雲劃過時細微的摩擦與觸動。
莞兒壓下了想要推開他的本能。
接受罷,畢竟,也是嫁了他。這樣自我安慰著,莞兒雖身子僵立,倒沒有伸手去推他。
曹丕細細吻著她。離得太近,他都能感受到她臉頰上的熱度,自然也能感受到她的僵硬。薄唇彎起個弧度,曹丕突然發力,將莞兒圈在了涼亭柱子與自己胸膛之間,毫無顧忌地俯身貼了她的唇,動作愈發熱烈。
莞兒有些難以承受。
背後是冰涼的柱子,身前是火熱的曹丕,她被卡在中間進退不得,唇還被他的唇摩擦著,當真難受。她試著張口要咬他,卻被他的舌趁機鑽了空子,勾著她的舌,一吻成癮。
厚雲褪去,天色都昏暗了。
曹植心神不安。
花費了大氣力來整頓隊伍,終於得以繞過滑坡的地段重新行進時,天色卻暗了下來。夜裏行軍畢竟不安全,更何況不是戰事不必趕得那般急切,曹相便直接下令休整了。
營帳裏,楊修不知從何處弄來了個小火爐,正溫了熱熱的酒來。曹植掀簾進去時,滿帳的酒香清冽。
“德祖,你倒悠然自得,我在外麵四下奔波那麼累,你卻躲在這裏享清閑,還有酒喝!”曹植叫著快步走來。
楊修本比曹植大了十幾歲,二人卻能以文相交,頗有相見恨晚之感。曹植待他親切,從來都稱呼其字,這他倒是習慣了的。
這會兒聽得曹植清越的嗓音,守在火爐前的男子一笑,給他取出個杯盞來:“是你有口福了。來,我們悄悄喝,若是要主公知道了,隻怕要罰我們了罷。”
曹植端了酒,卻有些踟躕。
“怎的不喝?”楊修挑了眉問他。
“德祖,我心裏無端有些異樣。”曹植握著他遞過的杯子,灼灼的溫度透過一層容器與手心的溫度交疊在一起,“你說,真的會有人能預知世事,看破紅塵嗎?”
楊修聞言卻笑了:“這話說的,預知世事與看破紅塵並無必然關係罷。即便能預知世事,也不一定就能跳出紅塵萬丈啊。”
曹植卻垂首看著手中的杯盞,低聲喃喃:“這倒是了……我隻擔心,若我要與他爭,又該付出怎樣的代價呢……”
“一旦成功,所有的代價都是值得的。世事還是不要預知的好,有未知才有活頭嘛。”楊修咂著酒道。
“哈哈,德祖,你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莞兒曾說要幫我卜卦我都沒答應,就是圖個未知的精彩了!”曹植一笑,話語中順口提到了莞兒,倒觸得他心中一悸。
莞兒再不會在一夢閣等著他出征歸來了……
曹植這點子心思楊修自然是不曉得的,他隻舉了杯笑道:“正是,大丈夫既然誌向已定,便不可輕言退縮。不論怎樣,楊修都願為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聽得楊修擲地有聲的承諾,曹植便暫時拋卻心中煩躁,重新挽起個笑,與他杯盞相碰:“德祖,多謝!”
杯盞相碰,聲音清脆。
廊下燈籠漸次亮起的時候,屋裏的紅燭已照得滿室昏紅霞昧。
莞兒依舊僵硬著,任曹丕環了她腰身,在她耳後細細親吻著。溫熱的唇劃過細嫩的肌膚,引得她一陣戰栗。
紅燭搖曳,跳動虛無的晃影。莞兒隻覺得渾身灼熱,像被丟到了火堆旁熏烤,熱氣彌漫。
曹丕就是那團烘烤她的火。
帶著薄繭的手指穿過她的發,按在後頸上有微癢的麻,莞兒臉頰緋紅,索性閉了眼任他施為,殊不知這般嬌嬌柔柔的模樣更是惹人心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