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叛亂(1 / 2)

錢唐離鄴城太遠了。

隔了一個季節的距離,翻過了年的錢唐隻是空氣裏含著些冰涼的微雨,洗刷了常青樹上的灰塵,天地正重新變得翠綠。

酒姬的後院裏,琤璵去歲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已經有些許嫩芽在萌動,再過三個月,隻怕整個院子便會變得蔥蘢而繁華。

許久沒有打問過莞兒的消息,他倒是很掛念,這當口卻突然曉得了莞兒有孕之事。九姬卻覺得有些奇怪,怎麼本來是挺好一樁喜事,琤璵卻依舊鎖著眉心呢。

“琤璵,你不會看中了你的徒兒罷,所以見不得她與別的男子……嗯?”難得調侃他一回,九姬唇邊噙著的笑意怎麼看怎麼蔫壞。

“怎麼可能!”又好氣又好笑地看她一眼,琤璵歎道,“不過是知曉了這孩子與她緣分淺薄,不曉得能不能順利生產罷了。”

“你看得倒長遠,”九姬道,“三生石能知曉前世今生事不假,卻沒想到你如今連老媽子的心都操上了,早知道當時你就留在鄴城不是很好?”

“再者說,”不待琤璵答話,她又肅穆道,“說了不插手人間事的是你,如今又彷徨不安的也是你,你說我是該攔著你還是不該攔著你?”

“……算了。”琤璵有些頹然地坐在屋簷下的茵席上,仿佛自我安慰一般低喃,“人各有命,人各有命。事情會如何發展,隻看她自己如何抉擇了,自己選擇的路……後果便自己承擔罷!”

九姬不再多言,隻靜靜倚在門邊,寬大衣袖隨風微動,沾染了些微的濕潤,無端為她增添了幾分朦朧的氣質。

莞兒幾乎被曹丕限製在了屋裏,哪裏也不許再去。

“太醫說你身子的底子雖尚可,隻是不足三月總是有風險,還是好好在房裏安心養著罷。”甄宓與郭女王過來看她,笑著與她道。

莞兒如今卻很是不想應付她,然而郭女王也在一旁盯著自己,神情分明是真摯又和善的,隻是她眉眼太過鋒利,卻令她覺得不太舒服。

“我曉得了。”垂了眼瞼,莞兒回道,“勞夫人與郭夫人來費心探望。”

“有什麼費心,”郭女王未待甄宓開口已經笑道,“如何辛苦也不及你十月懷胎來得勞累,我們也沒甚可做的,隻能來陪你聊聊天解悶了。”

這話說的倒隱隱含了一絲絲酸味,莞兒聽後便沒再應聲,隻抿了唇笑笑。

她心思眼下不在這裏,而是還掛念著那日自甄宓與霽月的談話中聽來的內容。

近日隻怕將有變動,而她卻被限製在屋裏哪裏也不許去。可是退一步講,即便她能為曹植提醒,曹植能趕得及補救麼?

連她守著曹丕都不曉得會有什麼突發狀況,更何況被蒙在鼓裏算計的曹植?!

可是這樣有心無力的滋味,真的太難受了。

送走了她二人,莞兒有些疲累地靠在床頭,新來的個小丫鬟悄聲走進來,端著一碗黑糊糊的湯藥:“莞夫人,您該用藥了。”

她蹙了秀麗的眉。

這幾日飯量不見長,盡是喝一堆莫名其妙的湯湯水水了,苦的倒胃不說,也沒見有什麼用處。她長到這麼大,這隻是第二次喝藥。

至於第一次,也不過是幼時跟著師父總睡不避風寒的破廟與破道觀,她那時年齡尚小,幾番折騰下來便感染了點小風寒,咳嗽不止。那麼多年也難得見老頭子心急一回,不僅舍得去給她抓藥,還破天荒給她買了個糖人。

說起糖人,她倒是很久沒有吃過了,上一次……上一次,還是上元節時,曹植買給她的。

想到曹植,莞兒心又一緊,轉眼才注意到藥還沒有喝,小丫鬟還端著,忙接了過來,一口氣飲盡,苦味衝鼻,她將空碗放回托盤:“你下去罷。”

小丫鬟應了是,隻是腳步還沒挪動,屋簾一晃,卻又有人進來。

怎麼沒人通報一聲?莞兒下意識地抬頭,卻對上了一雙波瀾不驚又隱隱掩著鋒芒的眸子。

竟是卞夫人!

環佩叮當間,一身華貴錦衫的卞夫人含笑走近,那笑容與莞兒第一次見她時無二,卻比起以前來更叫莞兒心底寒意乍生。

這個女子,當年可是眼睛都不眨便派了人來破壞她的貞潔,事後卻一絲馬腳不露,她也無處可說理去,隻能自吞苦果……

她忙下床要行禮,卻一把被卞夫人虛扶住:“你身子要緊,快別管這些虛禮了。”

莞兒原本以為她也是來例行慰問而已,誰料卞夫人笑著一落座,問了她些日常後,卻突然屏退了左右。

莞兒心中一緊,這是要說什麼?她來果然沒有什麼好事情。

“莞兒,今日我來隻問你一件事情,”她聲音依舊柔和,卻問起當下莞兒最為避諱的事,“你須得如實告知與我,昔日魏王與我等南征時,甄夫人是否唆使你與子建私下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