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身側,這種場合不適合屬下跟隨罷?”琉璃聽聞了高孝瓘要自己隨同一同前去圍獵場,想了想還是猶疑道。
“沒什麼不可跟隨的,”高孝瓘笑道,“你是我的暗衛,自然要時刻貼身保護才是。”說著,他話鋒一轉,戲謔道,“再者說,我這樣一個文弱的公子哥兒,萬一被野獸衝撞,那可就全仰仗你來救我了。”
“……”被這廝看穿了內心想法,琉璃麵色不由得微紅。
到底是個小丫頭片子,平日雖總是冷冷淡淡,一旦被拆穿了心事便完全掩飾不住尷尬了。高孝瓘抿唇,一雙瀲灩的眸子裏盛滿了笑意:“明日你便裝扮成替我拿弓箭的小廝便好了。”
琉璃不禁問道:“公子不是也要參與圍獵嗎?為何弓箭卻要屬下背著?”
高孝瓘聞言一挑烏黑的眉尖:“我這樣一個文弱的公子哥兒,怎麼能背得動那麼沉的弓箭跑十數裏的路?”
琉璃:“……”他絕對是故意在折磨她的,絕對!
很快便到了陛下定好的圍獵的日子,城郊的秋圍獵場早已嚴陣以待,此時彩旗飛揚,車馬嘶鳴,喧鬧的聲音直上雲霄,回蕩在秋高氣爽的長空。
宣帝高洋很是興致勃勃,繡邊精致的窄袖胡服外罩了件錦緞鑲黑尖兒狐狸毛滾邊的披風,愈發襯得豐神俊朗,意氣風發。
他指名了現年不過十歲的皇太子高殷與一幹與之年齡相仿的少年郎們,包括了高孝瓘及其三哥,文襄帝嫡長子高孝琬,五弟高延宗等,允諾道:“你們幾個兒郎此番便來比試比試,看看誰的箭法更精,誰打下的獵物更多,優勝者,朕今日重重有賞!”
一番跟隨的勳貴及大臣紛紛附和讚譽:“太子年紀雖小,但文武雙修,又天資聰穎,這次圍獵必然會拔得頭籌的!”
“不僅太子,聽聞孝瓘公子也頗為精通騎射箭術,今日臣等可以大飽眼福了。”
宣帝聽了自然龍心大悅,笑嗬嗬地衝著那堆躍躍欲試的少年們道:“聽到沒有,今日必得拿出十二分的力氣來,去罷!”
琉璃卻是真的換了小廝的衣衫,背著高孝瓘的弓箭跟在馬後,心中已然將眼前英姿勃發的少年詛咒了一萬遍。
誰知道他的弓箭加起來竟然比平日師父為了鍛煉自己體力要負重奔跑的沙袋子還要沉,壓在琉璃稚嫩的肩膀上,饒是她力氣大,時間久了也吃不消。
這真的是平日高孝瓘用稱手的一張弓嗎,還是他故意拿來折騰她的啊。
“太子殿下今日的獵物可選好了?”高孝瓘的三哥,已故文襄帝嫡長子高孝琬笑道,炯炯目光所向,正是個身著玄色繡金騎裝,形容雖尚小,卻天然一種氣勢在眉目間氤氳的少年。
正是皇太子高殷。
高殷抿唇一笑,一拉手中韁繩:“聽聞這幾日圍場中有一小群梅花鹿正值膘肥體壯,今日我們兄弟不如便來比一比誰最先獵到,晚間正好拿來做場烤鹿宴,如何?”
這話恰得幾個少年心意,一時間幾人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琉璃與其他小廝一起跟在後麵,聞言便忍不住細細打量了這時年不過十歲便素有賢名的當今太子幾眼。
聽說太子高殷自幼便聰慧夙成,寬厚仁智,雅有令名。隻不過卻是敦厚有餘,勇猛不足,曾被宣帝認為更像漢人而不像自己。今日這一眼看來,傳言倒也不盡屬實了,這太子年紀雖小,卻還是很有幾分北齊漢子的血性的。
高延宗與高殷年紀相仿,說話也更隨意些,聽說高殷欲獵梅花鹿,卻笑道:“梅花鹿算什麼,我倒聽說前兒有清理圍場的將士們都傳,這幾日西北方向還有隻棕熊出沒,若是我們能將它獵了來,豈不是大功一件?”
這有些少年狂妄的話一出,太子笑容便有些僵了,在場年紀稍長的幾個亦齊齊沉默了一瞬。
高延宗雖是無心之言,隻是這話卻是搶了太子的風頭,倒顯得太子誌在梅花鹿這一言談沒什麼男兒豪氣了。
本身太子便介意宣帝曾經對自己的評價,高延宗又這樣說,真是正踩在太子痛處了。
默了一默,還是高孝瓘率先笑道:“五弟小小年紀,誌氣倒頗高,隻是這棕熊動輒一人高,還是留給陛下他們逐獵罷!”
這話說得穩妥,太子畢竟年齡尚小,聞言臉色便晴霽了,也跟著打趣起高延宗來:“沒想到延宗竟有如此誌向,真不愧我北齊的血性男兒!”
高延宗倒是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冒進了,聽得太子之言後忙道:“哪有的事,大家都曉得的,我素來是眼大肚小,說話沒邊際的,沒的倒是叫大家笑話了。”
氣氛緩和下來,琉璃一雙明亮的眼睛卻細細地打量了人群中高孝瓘那張極其引人注目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