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發現她正在輕輕顫抖,隨後,就像她敘述的那樣,學著寧南的樣子,伸手輕輕摸了她頭頂的頭發。
思可怔住了,有點無措地看著他。
“這都不是你的錯啊。”他聲音低沉地說道,“你不要責怪自己。”
她搖了搖頭,努力忍著沒有哭。
地鐵站裏響起了廣播聲,提示地鐵再次進站了,她把手抽出來,小步走到站台邊,然後回頭說了一句:“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陪你吧!”
她又搖頭:“不用了,你也沒睡好。”
“反正我上午還有課,也睡不了覺的。”許風固執得不肯走,也站在她的身旁等車。
思可知道這隻是他的借口,卻沒有再趕他。
她徑直上了車,找個位子坐下,許風就站在旁邊,雖然說沒話,卻一步也沒離開她。
然後,直到下車,她除了打開手機,反複看著那些照片之外,就沒再動彈過。
一張一張地看著,漸漸變成了一種習慣性,深入她的血液裏。
那些花,那個陽台,還有那個人,都離她那麼的遙遠,是她生活中最美好的景象,隻要這樣看著就能止痛了。
就像站在黑暗的世界裏,仰望微微光中的天堂。是她的救贖。
現在想來,當初其實是有很多可疑的細節,隻是那時的思可根本沒去注意——媽媽偶爾會接到一些奇怪電話,然後憤怒地掛掉,接下來幾天都心情不佳;寧南在離開寧家時,曾對媽媽說什麼隻要他走了家裏就會好的;可在他走後,她們卻搬進了很老舊的巷子裏……
當時,她隻顧著自己生氣,總怪媽媽無情,媽媽也從來不解釋。直到最終就這樣離開了人世,連最後一麵都沒讓她見到,讓她連“對不起”都沒有機會再說了。
她還翻到了媽媽臨死前不久拍的證件照,每看一次都會流下淚來,她驚訝於媽媽那時竟然已經那麼陌生和消瘦了,歲月的辛酸如刀鋒在她臉上刻下痕跡,憔悴的臉上老態畢露,淨是疲倦。她曾是那麼漂亮,到最後卻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現在想想,媽媽應該是真的不知道該怎樣麵對寧南,也許並沒有愛他,卻也在那些年裏,默默為他犧牲了很多很多。
為了贖罪,她已經把一切都奉獻出來了。
思可總會猜測媽媽在最後的時刻會想些什麼,會不會想到她和寧南?會想到那些曾經點綴在痛苦之中,一點點美好的卻再也回不去的時光嗎?曾經以為他們三人會永遠相互偎依,平淡地生活下去。可她又是怎樣在除夕的那天,在一個大家都團圓放著煙火的夜裏獨自死去的呢?那該有多麼孤獨啊。
手機相冊已經又一次翻到底,停留在最後一張。她這才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已經坐過了好幾站。
許風卻還站在她的身邊,染過的發色像被陽光灑了碎邊,高挺的鼻梁,很帥氣的臉,有點孩子氣的表情。那雙被陽光所眷顧的雙眼,劃破黑暗,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身影。
他是在擔心她。
她感到有些恍惚,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關心著,這樣被注視著。除了媽媽和寧南,再也沒有人對她這麼溫柔過。
此時此刻,這真的很奢侈。
許風見她終於肯抬起頭來,猶豫了一下,隨即伸手去摸她的頭發,對她揚起下巴道:“下車吧,晚上我帶你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