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女子淒泠的站在林邊,抬頭望著被風拂亂的樹葉,她的內心更是無限哀傷,哀傷的原因卻是因那萬眾矚目的太子妃選秀即將開始。她作為韶家的長女,正三品禮部右侍郎韶陸坤的女兒韶幕瀟,又怎能不參加呢。一如宮門,旋成陌路,都道侯門深似海,皇宮大門又豈是侯門能比!這場逐鹿之戰,終究無人能夠幸免。
隻不過韶幕瀟的父親韶陸坤早已在三年前駕鶴西去,她的兄長韶幕繇,如今掌管著整個韶家,竟比他父親還要厲害,坐上了從二品禮部尚書的位子,使韶家名利雙收,愈發成起氣候,在京城有了更為宏偉的宅第。如今他故鄉鹽城的這韶家老宅,也隻剩下韶幕瀟與母親和一位年紀尚淺的小妹了。倒不是她兄長不孝,也隻是因母親不願離開家鄉罷了,她們姐妹二人便和母親都留在了鹽城老宅。隻如今,為太子選妃之事,皇上特命韶幕繇與幾位大人共同商議協辦,韶幕繇這才回鄉,順便看望母親。
卻說這韶幕瀟生性率真、超逸不凡,如此與眾不同的性情更襯得她蘭質蕙心、淡雅脫俗,其自幼就生得仙姿佚貌、楚楚動人。剛滿十二歲時就有人上門提親,而她卻偏偏是個不諳世事,清樂自在之人,那些婚事便都被她婉言回絕了。
她也不記得是在幾歲時發現這片林子的,隻記得當時便喜歡上了這裏,此後也一直來這片林地小憩,這裏便成了她的世外桃源。率性而為灑脫自如的她,卻不見曾有如此漠落過,如今卻為選秀之事煩擾了許久,所以才來這片樹林排解心中不暢。因為在這裏沒有人會去打擾她,清幽自在,但恐怕以後想再來也不能了。
韶幕瀟秀眉顰蹙,目光中略帶著一抹憂傷,微微抬起頭,望向那隨風飄落的木葉,不禁歎道:“一春離恨懶調弦——”
“——猶有兩行閑淚寶箏前。”這後句竟被人接了去。韶幕瀟一凜,此時竟有與自己心意相通之人?她不禁向聲音的源處看去,竟是出自一位長相清俊的男子之口。眼神深邃,鼻梁高挺,身著墨色芙蓉錦袍,外罩素青水紋綾紗,卻再無任何玉佩裝飾。他的烏黑長發一瀉而下,並未給人疏狂不羈之感,雖有落魄之形,卻無落魄之神。竟這般清雅俊秀,儒雅之極,宛如謫仙。
隻聽那男子又道:“碧玉之年,姑娘因何生此悲歎?”
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韶幕瀟並不像那些未見過世麵的閨中小姐一般,反倒落落大方道:“終不過是要邁入那個禁忌森嚴的院落,紅牆碧瓦,又豈是初之所盼?”
那男子想是聽懂了她的意思,觸動了心弦,微微一歎道:“況出身豪門,又是書香門第,這世上有許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我們都可以做到,但也有一些連草民百姓都可以輕易做到的事,我們卻始終難以逾越。我又何嚐不想與自己心愛的女子居住在清淨自然之所,一片月,半壺酒,了此一生。”這人說著,不禁道出了自己被身世牽絆的憂愁,哀歎中又有另一番辛酸。
韶幕瀟聽後,覺得眼前這人,雖是位男子,卻似乎有著與自己相似的遭遇,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思。她欣然微笑著,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卻什麼都沒說。隻聽那男子又道:“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可是如此?”
韶幕瀟的目光透過層層木葉望著他,這男子竟把自己想說卻又不敢說的詞說了出來,莫是他也把自己當成了知音,隻憑著這幾句話,便一見如故了?韶幕瀟清澈的眼眸中有了一絲波瀾,但那男子卻透過她明亮的雙眸看到了一抹淡淡的憂傷。如同他剛剛在林中看到她的那一刻,那不經意的一望,如同一片飄落的秋葉在墜入泥土之前那片懸空時侯的小小的淒婉的掙紮。